夏朝初年,中原大地刚从部落联盟走向王朝,农耕已渐成主业。但那时的人们储存粮食,全凭地窖或陶罐,每逢阴雨连绵,秫米(高粱)、稻谷便容易受潮发芽,甚至腐烂发臭。部落首领们常为此头疼,舜帝的后裔杜康,时任夏朝的“庖正”(掌管膳食的官),更是天天对着变质的粮食犯愁。
杜康住在洛水之滨的空桑涧,这里土地肥沃,每年收的秫米堆积如山。一日雨后,他去地窖查看存粮,发现角落里一陶罐秫米因渗水发了霉,罐底竟积着些浑浊的液体,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杜康皱着眉凑近,那气味初闻带点酸,细品却有股甘醇,勾得人心里发馋。他犹豫片刻,用手指蘸了点尝——先是微微发麻,随即一股暖意从喉咙淌到肚里,浑身都松快起来。
“这腐米泡出的水,竟有这般滋味?”杜康又惊又喜。他把陶罐搬回屋,仔细观察:发霉的秫米上长着一层白膜,液体清澈中带点黄,摇一摇还起细泡。
从此,杜康开始琢磨这“神水”的酿法。他先试着把秫米蒸熟,故意洒上水让它发霉,再装进陶罐密封。可过了半月打开,只有酸馊味,没有那股香气。他不气馁,又想:空桑涧的泉水清甜,是不是水的缘故?于是换了泉水再试,这次虽有了点酒味,却淡得像水。
某天,他见孩童把吃剩的熟黍米丢进老桑树的树洞里,过了几日,树洞渗出的水竟也带着那股香气。杜康扒开树洞一看,里面的黍米不仅发了霉,还混着些树皮碎屑和尘土。“难道要让粮食接触草木?”他灵机一动,采来桑树叶、甘草,和蒸熟的秫米拌在一起,装进陶罐埋进土里。
这一次,他每天都去查看。埋到第二十一天,他听见罐里有“滋滋”的声响,挖出来一开盖,浓郁的香气瞬间漫了满院。液体呈琥珀色,比上次醇厚得多,尝一口,辛辣中带着甘甜,后劲十足,喝得他脸颊发烫,却浑身舒坦。杜康大笑:“成了!这东西能解乏,能提神,该叫什么好?”他望着洛水,想起那液体是“水”中精华,便取“水”旁加“酉”(地支中代表傍晚,正是饮酒之时),定名“酒”。
消息传到夏王禹那里,禹召杜康献酒。宴席上,百官尝过酒后,无不拍案称奇——往日聚餐只有清水、果浆,哪有这等能让人眉开眼笑、话多起来的佳酿?禹虽赞其美味,却也告诫:“此物虽好,多饮则乱性,不可贪杯。”但他仍命杜康在全国推广酿酒之法,让百姓共享其利。
杜康酿酒,最讲究“三选”:选料必用饱满的秫米、稻谷,说“瘪粒出淡酒”;选水要取山涧活水,说“泉清酒才醇”;选时必在春秋,春气温和,秋气干燥,皆利于发酵。他还发明了“酒曲”——把发霉的粮食晒干磨粉,作为引子,能让酿酒速度更快、味道更浓。他把这些法子编进《酒诰》,刻在石碑上立于作坊前,让想学酿酒的人都能照着做。
有了酒,世间添了许多新气象:春耕前,农人饮一杯壮胆,犁地更有力;祭祀时,以酒敬天地先祖,仪式更显庄重;亲友相聚,举杯对饮,话也说得更投机。就连远行的商队,也会带上几坛酒,既是解乏的良药,也是途中结交朋友的信物。人们都说:“杜康造的不是酒,是让日子有滋味的甘露。”
杜康晚年,回到空桑涧,教乡邻酿酒。他见有人为多产酒,往里面兑水,或是用劣质粮食,便召集酿酒人定下“三戒”:不欺客,不掺假,不售与孩童。他说:“酒是诚心酿的,心不诚,酒就会变味。”他还留下规矩:新作坊开酿前,要在酒窖里埋一捧从空桑涧取的土,以示不忘本源。
传说杜康去世后,人们在他酿酒的老桑树下建了祠堂,每年正月二十一(传为其诞辰),酿酒人都会停工祭拜。他们供上秫米、酒曲、新酿的酒,磕头时念:“祖师杜康,教我酿浆;味正香纯,客来四方。”祭拜后,掌柜会给每个工匠斟一杯新酒,大家饮下,再开始新一年的酿造。
到了商周,酿酒术更精,有了米酒、果酒之分,还出现了专门掌管酒政的官员。《礼记》里记载的宴饮礼仪,处处离不开酒;诗人屈原在《九歌》中,也用“奠桂酒兮椒浆”描绘祭祀场景。汉代的酒肆里,挂着“杜康遗风”的幌子;唐代诗人李白“会须一饮三百杯”,喝的虽不是杜康亲手酿的酒,却延续着那份酣畅。
河南汝阳的杜康庙,至今留有一副对联:“秫酒酿成缘古法,糟醅香溢润新程。”这对联道尽了杜康的功绩——他从变质的粮食里找出了酿酒的奥秘,用一双巧手将寻常谷物变成了能慰藉人心的佳酿。这酒,敬过天地,庆过丰收,解过忧愁,也见证过无数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