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想告诉陆辞,她将自己爹娘给的玉镯抵出去了,她暂时不想告诉陆辞自己家的一切,也不想让陆辞愧疚。
李妩反问:“他找你要了么?”
“他找我要了三两,我给了。”
李妩面色微沉,那该死的轻财,收了她镯子就算了,竟还找陆辞要银子。
三两也不算小钱了,陆辞以为她不高兴,安慰道:“我过两日书斋的工钱要结了,应是不少,全交予你。”
“你,别生气。”
那三两并未给出去,不过,看李妩的脸色,陆辞不免有些失落,若没有娘的遗物,可能家中所有银钱都会给轻财——只为治他的腿。
她是不是会更不高兴?会不会就此离了他?
陆辞一边觉得自己拖累了她,一边,又有些惶恐。
李妩叹口气,摇摇头:“没气,你快些好起来才是要紧的。”
镯子都给了,三两也不是什么大钱了,李妩想着,倒也不计较了,对陆辞笑了笑。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陆辞松口气,想着她先前给他熬的粥:“粥行么?”
“嗯。”
——
李妩刚往外走两步,陆辞忽地叫住她。
“李妩。”
“嗯?”
陆辞想着措辞:“若有一件重要的事,可能会上当受骗,不一定有好结果,就算有好的结果,但,不做其实也没差,做了,可能会让我们倾家荡产,你会做吗?”
李妩脑中率先想到的就是——赌。
面色一沉:“不做。”
随即威胁陆辞:“你要是敢做,我饶不了你。”
李妩目光缓缓落到陆辞腿上,她方才想说打断你的腿,但觉得不吉利,只能这样不痛不痒的威胁。
颇觉没有气势,恼怒道:“咱们已经够穷了。”
她才把她珍视的镯子抵出去了,陆辞现在就说这话,李妩暂时不太想搭理陆辞。
“躺着吧。”
“如果真到那一步了呢?”
陆辞看着李妩,如果真没有那枚珠子,那她会怎么做,还会帮他治腿吗?会不会就此离了他?
那就和离。
李妩不想说这话,转身出去了。
陆辞明白了,不由庆幸。
幸好,还没到那步。
也好,她爱财,他多努力些就是了,爱屋及乌,总归,会喜欢他的吧。
李妩在厨房洗着米,眉头皱起——陆辞到底什么意思,他想去赌?
狗东西,找骂呢……
——
年后三月初一,于二月二之后的另一个吉日。
李妩与陆辞补办了宴席。
待宾客散去,陆辞提着红烛走进洞房。烛火跳动间,陆辞伸手轻轻挑开李妩的喜帕,大红色映得女子眉眼愈发娇艳。
“今日累坏了吧?”
陆辞温柔的看着她。
李妩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不是新嫁,规矩倒也没那般多,她只是在屋中与那些婶子夫人说话而已,并没有做什么。
陆辞递过一盏温热的合卺酒,举杯与她相碰,两人面上都带着些不知名的羞意,明明,已经在一起许久了……
李妩仰头饮下时,被酒气呛得轻咳,陆辞急忙掏出手帕替她拭唇,动作温柔。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北风,室内是暖意遍溢。
陆辞望着她粉红的面颊,忽然笑了:“先前总想着同你真正的结为夫妻,如今真的如了愿。”
陆辞说着,眼眶却泛了红,他们真的是夫妻了,是拜过天地,将白头到老的夫妻了。
陆辞还是觉得如梦一般。
“掐我一下,阿妩。”
李妩轻轻打了他一下,说道:“我看你是被那些汉子灌醉了。”
李妩还记得陆大虎成亲那日,村中的汉子灌了他诸多酒,最后,人都晕乎的走不动路了才放过他。
陆大虎还有他爹帮着挡酒,陆辞……
李妩抬手在他面颊上摸了摸,软声问道:“难受吗,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你去床上休息可好?”
陆辞摇摇头,笑着看她:“我没事,抱抱我阿妩。”
李妩挪过去,陆辞伸手环着她的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稳。
陆辞如今腿也没好全,李妩怕压着他,身子微微绷着,却被陆辞轻轻揽住:“阿妩乖,我没事。”
陆辞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身上淡淡的酒气味混着竹子的冷香,李妩渐渐松了劲,乖乖的靠在他怀里。
“你喜欢我吗陆辞?”
“我爱你,阿妩。”
陆辞觉得恍如梦中,李妩又何尝不是,这人,那日一早突然说喜欢她,李妩真是又惊又委屈,仿佛压抑许久的难过总算找到个突破口,一股脑将心中想说的全说了。
等她说完,陆辞才知,那轻财竟将她爹娘给的镯子也收走了。
那也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陆辞才知,他先前那些猜想是有多傻,她早愿为他倾尽所有了。
想到这个,李妩看向陆辞,坦言问道:“陆舟宜,你会去赌吗?”
陆辞摇头。
“赌坊最是害人,害人又害己。夫赌瘾深者,晨昏流连赌场,不思耕织,不顾妻孥。终至妻离子散,亲族避之如寇仇,成孤家寡人之势,此谓离亲。”
陆辞看向李妩,一本正经的保证:“阿妩放心,为夫定不会沾上这些恶好。”
李妩看着他说道:“你先前说什么倾家荡产,好结果坏结果的,我还以为,你想走什么捷径,天上哪有什么掉馅饼之事。”
“你要敢做这档子事,那我,定不会要你。”
陆辞抱着李妩的手一紧,焦急道:“我定不会做的,我发誓,娘子。”
“嗯。”
陆辞将他先前以为的同李妩说了。
李妩听后,也是一时无言,他们这般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答,若是陆辞不与她表露心意,之后,不知还要闹出多少误会……
李妩忽地一阵心痛,浑身一抖。
陆辞紧张的问道:“怎么了,阿妩,你可是哪不舒服?”
李妩咽了下口水,缓着那股心悸,她也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恐慌。
李妩对着陆辞笑了笑:“我没事。”
“日后,我们会分开吗?”
“阿妩,你会不要我吗?”
陆辞紧紧的盯着李妩。
李妩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由笑了,在男人唇上亲了下:“不会。”
陆辞摁着人贴近,呼吸交缠。
“我也不会,”
“唯有你是情之所钟。”
案上双烛并立,人的动作使得案上暖黄的烛火晃了晃,白色烛芯都跟着颤了颤,溅出星点火星。
人声渐急,两支烛的火焰便缠在了一处。左边的火往右边倾,右边的火也往左边靠,火舌卷着火舌,在墙影上翻卷厮磨。
烛泪顺着烛台往下淌,双烛先是各自的细流,滴滴烛泪淌到桌面上,便融成一汪,黏在台面上。 烛身慢慢矮下去,火焰却更旺了些,墙影还贴在一处。
不知哪来的风,吹的烛火晃得厉害,新烛泪还未来得及干,便被吹得在桌面上四处流,在台面上拖出些弯弯曲曲的痕,屋中时不时响起劈啪的蜡融声响。
等到最后一点烛火灭时,劈啪声也歇了,帐内晕满了清远的山茶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