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手笔,”即墨道人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紫色道袍,微微皱眉。只见道袍之上满是猩红色的鬼火,正在缓慢啃噬自己的道行。不仅如此,就连自己脚下也生出数十朵彼岸花,颜色鲜艳,宛如滴血。
炼杀之术。
这个黄口小儿,见面之后一言不发,先是一套术法砸来,后又要用炼化之法将一位比自己还高三境的十二境大修士活生生炼杀。
是该说他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好呢;还是该说他勇气可嘉?
即墨老人双指并拢,作叩门状,在虚空中轻轻“敲门”,每一次敲击,此方天地便裂开一道缝隙。直到第十八次敲门,这座由仙君大道显化而生的炼杀之地彻底崩碎。
尸体消失不见,即墨道人长呼出一口气,心情又有几分沉重。
“我是人间的修士,人间也是我的道场”,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陈姬只要身处人间,自然而然地就受人间大道的扶持,境界高出一境。
而敌对修士,则要被人间大道压制半境。
天地水茫茫,站在百里外海面上的陈姬喉咙微动,嘴角有血丝渗出。但他却是将那一口即将喷出的鲜血悉数咽下,双袖一阵鼓囊,窜出十二把仿剑。
春水、秋月,红颜、祸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海晏、河清,野草、朝露。
“以你这小娃娃的心性,日后一旦得道,怕是这世间再无我等修道之人的立足之地啊。”即墨道人故作黯然神伤,手指朝着海面轻轻一勾,海水翻涌下降一尺有余。
那一尺海水在这位紫衣老道手中化为三尺青锋。
老道手指轻弹剑尖,杀人嘛,特别是傻眼前这小子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一定要找个好理由,不然怎么向天庭交代?
即墨道人手中多出一只香炉,老者将其恭恭敬敬捧在手中,沉声道:
“陈姬,你是天下之邪恶,人间之灾难!贫道虽势单力薄,却也要为黎明苍生除一大害,为百姓斩去你这魔头!
替天行道,以镇四夷!”
随着老道人向天地禀明斩杀人主一事,天地间并无任何相应。即墨道人收起香炉,用手捋了捋胡须。既然无人应答,那老夫就当你们答应了。
现在的陈姬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么的香甜可口。若是把他吃了,那自己的大道定能更上一层登楼。
而陈姬则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像那老道人要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直到即墨道人完成了对天地的祷告。陈姬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只见他抬起手,皮肤上山河锦绣悉数呈现,每一寸肌肤上,便是人间的万里山河,此时的他便是人间的山河表里。
指尖划破眉心血肉,好似人身开天眼一般,眉心熠熠生辉。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海面上,生长出一朵朵无根浮萍的彼岸花。
原本那蕴含日月的猩红重瞳子,虚虚实实之间好像有日月交叠的迹象。
如此异象,让即墨道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才厮杀多久?就想要搏命?
但自持境界宏伟,大道高远的即墨道人并不觉得陈姬的本命飞剑能伤到自己,别说从远在千万里的星辰之海落下一道剑光,就是千百道又如何?
况且根据密报来看,陈姬在天外天的止戈天地曾动用过北斗,如今不到十年时间,想要递剑出剑,怕是连自己的大道也不想要了。
从北斗到人间,不知道要多少时间的距离,自己只要想躲,就能躲开。
对此,刘潮生就不得不说一句,“你还是不知道北斗有多权威。”
陈姬才不会去理会即墨道人的想法,我手中既然有剑,那么我这三尺青锋,便是我要讲的道理。大敌当前,不多言语,只管出剑递剑便是!
天地昏暗,却不是要下雨的迹象,而是单纯地被某种巨大的东西遮掩住日光。此时此刻的毒龙塞,伸手不见五指,百姓唯一能看到的光亮,便是海上那熠熠生辉的三颗光球。
重瞳子,眉心天眼。
即墨道人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这般场景,这般阵仗,自己好像…有点怵啊!
老者微微扬起头,星空中,有颗名为开阳的星辰异常闪耀,而在它一旁的摇光不知为何,也闪耀出微弱的光芒。
这是要朝自己身上同时递出两剑?
想到这里,即墨道人身形急速后撤,退出海面的瞬间,海镜瞬间崩塌,波涛汹涌,惊涛骇浪。直到退至人流密集区域,即墨道人才侃侃停下身形。
逃出龙腰洲是不可能的,那样太丢面,但逃至人流密集区,就要看你陈姬是否出剑了。你不是扬言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吗?这里处处是平民,何止万人!
你陈姬杀还是不杀?
天地骤然亮起,雷鸣声不绝于耳,即墨抬起头看向天幕,默默吞咽一口唾沫,他奶奶的,还真敢啊!
没有丝毫犹豫,老者内心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一步跨洲,离开龙腰洲这座是非之地。
只是当那道璀璨剑光落下时,即墨老人却突然大发雷霆,指着陈姬的鼻子破口大骂:
“狗日的杂碎!”
那落剑之处,并非大燕毒龙塞,甚至原本的目标就不是即墨老人,而是在大篆的一片荒无人烟的偏远山区。
在来时路上,陈姬过大篆废城时,感觉这大篆的边关第一大城居然隐约用龙气蠢蠢欲动。心中不免留意几分,而就在刚刚,在这位真仙境的老神仙身上感觉到相同的气息后,便立马猜到事情原委。
没有丝毫犹豫,陈姬出剑斩恶龙!
递过一剑之后的陈怀仙自身灵气倾家荡产,再无和即墨道人厮杀的气力,只能盘腿坐在海面上,双手叠放在腹部。并非引颈就戮,而是等着即墨道人的道术砸来,自己也好“起手憾昆仑,四两拨千金”。
即墨老人面部一阵抽搐,眼神却突然变得涣散起来,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那具身穿紫袍的肉身缓缓腐烂,化为一块块碎肉,自天空落在大街上。
气味腐烂好似万人坑,让原本看戏的行人纷纷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