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不到卯时,繁星满天。
侯夫人还正睡得香沉,正院的院门,就被人敲得“砰砰”响。
清贵侯今日不上朝,也正睡得迷迷瞪瞪,冷不丁听到敲门声,一阵心惊肉跳。
忙打发守夜的婆子出去查看。
婆子打开院门,见是静初,一脸诧异:“少夫人?您有急事?”
静初笑眯眯地道:“奉母亲之命,晨昏定省,前来请安。”
婆子瞠目:“这,这天还没亮呢。”
“母亲昨日说过,所谓晨安,就是要在卯时,勤娘子未开之时。”
这孩子,咋这么实诚?
婆子入内,回禀侯夫人。
侯夫人气得咬牙:“她这分明是故意的吧?让她等着,就说我还没有起身呢。日后晚点再来。”
婆子出去,将话传达。
静初早就料到如此,朗声道:“世子爷说,我给您老人家请过安,您肯定也要以身作则,给儿媳做表率,再去给祖母请安,时辰也就不早了。”
侯夫人蒙着头,不做搭理。
婆子无奈劝道:“晨起天寒,少夫人要不到里面坐着?”
静初婉拒:“不了,母亲说要给我立规矩,晨起必须要请早安。来的时候世子爷也叮嘱过,就算母亲还未起身,但我不能懈怠。”
朗声道:“儿媳在这儿给母亲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儿媳给母亲请安。”
清贵侯终于忍不住,坐起身训斥侯夫人道:“咱侯府什么时候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母亲又什么时候这样磋磨过你?”
侯夫人辩解道:“静初她野性太大,又处处压宴清一头,我若不管束,日后咱侯府怕是容不下她。”
“你管束?你自家儿子都管不住!宴清最近这般上进,都是人家静初约束得好!你偏要争什么高低?
你若要给静初立规矩,明儿我便搬去沈氏院子里,你自己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侯夫人惧怕侯爷发火,忙起身裹紧衣裳迎出院子,黑沉着脸道:“没完没了了是不?大早起就跟叫魂儿似的。”
静初委屈道:“母亲不应声,我以为听不到,回头要怪罪儿媳没有尽到本分。”
侯夫人不耐烦地挥手:“现在我知道了,回去吧。”
“世子说,我们还要去给祖母问安,否则祖母会怪罪母亲您不懂为人儿媳的本分。”
“你祖母年纪大,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打扰。你日后也晚些再来。”
“世子爷说,儿媳若是来得晚了,父亲便要上朝去了,没能给父亲请安,儿媳岂不是不孝?”
“世子说,世子说!世子还说什么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世子还说,家里媳妇大,事事都发达,吃谁的干粮就得听谁的话。”
“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白家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这是世子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教的。”
侯夫人气得火冒三丈:“你是来请安的,还是来故意气我的?嫌我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静初更加委屈:“我第一次当儿媳,您也是第一次当婆婆,咱都没经验,您先凑活着。
下次,下次我不找家有婆婆的,您也别找我这种生瓜蛋子当儿媳,找个经验丰富又老道的,最好是也当过婆婆,跟你能一块吐苦水的。”
侯夫人气得胸膛起伏:“以后你晨起不用来请安了。我可享受不了!”
静初谦卑地问:“那母亲您是酉时就寝吗?儿媳来给您打洗脚水,伺候您歇着?我虽然不会,但是可以学的。”
“也不用了!”侯夫人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使劲儿挤出几个字:“日后都不用了!只要你别在我眼前晃悠就成。”
谁家好人大白天的就上床睡觉啊?
娶这样的儿媳妇儿,真的折寿!
静初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那日后万一沈夫人再煽风点火,在您跟前说儿媳的不是,母亲可得多担待,免得又被人看了好戏。”
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婆婆啊,一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长教训?
密室。
姜老已经数不清被关押了多少天了,也不知道自己被关押在哪里。
这里不分昼夜,一天十二个时辰点着油灯,他只能根据外面的看守休息时辰,还有饭点,估算白昼还是黑夜。
所以,他推测,自己所在的地方,应当是在地下。
如此隐秘,静初就算是神通广大,也找不到这里。自己必须要自救逃生。
楚国舅将他看管得很严,非但命人给他灌下了哑药,防止他泄密,还在他每天的饭菜里添加了软筋散,提防他会逃走。
不吃,饿得手脚酸软,眼冒金星;吃了,同样是手脚酸软。
不仅如此,屋子各个角落不同方位还全都安装了琉璃镜,他猜测,对方可以通过这些琉璃镜光线的折射,随时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些机关类的东西难不倒他,他很快就通过这些琉璃镜的方位,寻找到了这个房间的死角所在。
而且他私下收集了一些炭盆里的木炭,偷偷放进每天的饭菜里,尽量减少软筋散的摄入。
好不容易等身上的伤逐渐痊愈,他知道,可以行动了。
他等外面飘来饭菜的香味,外面的看守开始吃饭,他巧妙地利用帐上的钩子挡住房门,将几盏油灯里刚刚添满的灯油泼洒出来,点燃了房间里的床帐。
火光瞬间腾空,迅速蔓延。
外面的看守很快就觉察到不妙,一拥而入。
姜庄主挡在门口,体内虽有残留的软筋散,不敌这些看守,但也暂时挡住了对方的势头,任由火势扩大,一发不可收拾。
对方气急败坏,但也知道,姜庄主不能有任何闪失,只能押着他,暂时离开密室。
多日未见亮光,冷不丁地重见天日,姜老吃力地眨眨眼睛,才看清自己所在,是在山间一处村落农户。
地下密室着火,有滚滚浓烟从出口冒出,附近农户立即凑过来灭火。
见到冷不丁从地下冒出的许多陌生人,又个个杀气腾腾,一看就不好招惹。
于是又都静悄地散了。
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为首之人立即下令,将他转移到其他地方关押。
姜老将手揣进袖子里,这几天他每天偷留一点米饭,压在床铺下面,干制成一粒一粒的米粒,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沿路每隔拐弯之处,就留下一点作为记号。
希望静初能通过这些蛛丝马迹,顺利找到自己被羁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