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济南城。
今日的骄阳格外清亮,大明湖畔的柳条已抽芽,被火红的大灯笼一照,映得人们心中暖融融的。
百姓们自发提着剪刀、红布赶来,有的帮着搭喜棚,有的给飞虎军缝嫁衣,连卖胡饼的张老汉都把摊子挪到了飞虎军联排屋舍的门口,喊着 “今日胡饼管够,给辛元帅的弟兄们添喜”。
辛弃疾穿着一身干净的素色锦袍,正帮着薛安都整理腰带。
薛安都难得褪去铁甲,换上了新做的青布长衫,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手不自觉地往腰间摸 —— 那里平日里挂着短斧,此刻却系着红绸带。
“你这模样,倒像是个刚入营的新兵。”
辛弃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别总想着舞刀弄枪。《诗经》云‘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往后有了家室,更要懂‘止戈为武’的道理。”
薛安都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元帅说的是!末将的媳妇说了,等婚后她就跟着我学种稻,以后,她也要帮着我种地!”
不远处,做为飞虎军少有已结婚的沈攸之正给一对新人证婚。
新郎是去年从北魏逃来的流民李二郎,今年刚满十八岁,手里攥着的红绸带还在发抖;新娘是济南本地的农家女,梳着双丫髻,鬓边插着两朵晒干的野菊。
“李二郎,你可愿娶阿翠为妻,日后无论战阵凶险、岁月艰难,都与她共担风雨?” 沈攸之的声音格外郑重,重剑斜挎在身,却没了往日的肃杀,多了几分温情。
李二郎猛地挺直腰杆,声音虽轻却坚定:“某愿意!某还要护着妻子,护着济南,护着元帅 —— 就像护着俺在北魏时被烧毁的家那样!”
一旁的发妻忽然红了眼眶,从袖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绣着飞虎纹的护心符:“二郎,听斥候说朝廷又要来攻打咱们,这是俺连夜绣的,你带着它,打仗时多当心。俺在家中等你平安归来。”
喜棚内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宗悫不知从哪摸来把弹弓,往空中射了把喜糖,引得孩童们围着他蹦跳;刘勔则捧着账册,给每对新人发贺礼 —— 那是从大同缴获的绸缎,被剪成了小块,正好做喜帕。
辛弃疾望着这热闹的场景,忽然想起另一个时空的济南老家,母亲也是这样为邻家姐姐筹备婚礼,只是那时的济南,早已被金兵的铁蹄踏得残破。如今飞虎军能在此处安家,也算圆了他年少时的念想。
“元帅,该您做主婚人讲话了!” 沈攸之高声喊道,将辛弃疾推到喜棚中央。
辛弃疾走上喜台,目光扫过台下一对对的新人,忽然提高声音:“弟兄们,今日你们成家,往后济南就是你们的家,飞虎军就是你们的亲人。某辛弃疾没什么贵重东西送你们,只有一首新婚贺词相送。”
“正是时来暖日红,欢颜两颊笑迎风,幸临侣喜游观鸟,福衍斯庆逐一螽。习武修文才学备,羞花闭月貌容同,新婚恩爱何为乐,雅气清香透阁东。”
“祝福大家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儿女双全,祈愿天下百姓都能像今日这样,安安稳稳地娶媳妇、种庄稼 —— 这才是咱们打仗的初心!”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众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洒在红绸带上,像极了战场上溅落的热血,却多了几分暖意。
然而这份暖意,终究传不到千里之外的建康。
含章殿内,宋文帝看着细作的密报,气得浑身发抖。
王歆之在一旁煽风点火:“陛下,辛弃疾不仅抗旨,还在济南大办婚礼,笼络人心,其心已昭然若揭!若再不派重兵镇压,恐中原之地皆闻‘辛王爷’之名,而不知有陛下!”
文帝猛地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剑光一闪之间:“传朕旨意,命沈庆之为帅,江湛为监军,再抽调豫州、荆州、益州兵马凑齐十万,三日后启程,务必拿下济南!朕倒要看看,他辛弃疾的飞虎军,能不能挡得住朕的十万天兵!”
说完,将剑鞘重重砸在御案上,震得案上的《论语》竹简散落一地。其中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的字样,恰好落在 “十万大军” 的旨意旁,像一记无声的嘲讽。
济南的喜宴还在继续,李二郎正给新娘子夹菜,新娘子指着远处的营垒,轻声道:“二郎,听说朝廷又要派兵来了。你放心去打仗,我会跟娘学好织布浣纱,等你回来,咱们就盖个带院子的房子,种上你爱吃的萝卜。”
李二郎握紧阿翠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某知道。我会带着你绣的护心符,好好打仗,好好回来。我还要跟元帅一起,守住济南,守住咱们的家。”
夜色渐深,喜棚的灯笼依旧亮着,映得大明湖的水面泛着红光。
辛弃疾望着远处昏暗的灯光,对沈攸之道:“明日告诉弟兄们,婚礼过后,开始备战。这十万大军,怕是不好对付。”
沈攸之收起笑意,重重点头:“元帅放心!咱们飞虎军连拓跋焘的二十万铁骑都不怕,还怕这十万乌合之众?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春风拂过湖面,带着芦苇的清香,也带着远方的硝烟味。
一场更大的厮杀,即将在济南城外拉开序幕。
而辛弃疾能做的,就是守住家乡,守住这片刚迎来安宁的土地,守住这些刚成家的弟兄 —— 哪怕对手,是当初效忠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