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申伦顿了顿，又补充，“如今朱明君之位空缺，南境镇将换成了女流，那朱明君之位就不知要有多少人惦记上了。别说一般的王公大臣，就是虞王现下的那三位王子估计也都不会放过。而‘焱山巡狩’必是他们明争暗斗的好场所。你们能躲就躲，莫要被无谓的争斗卷入漩涡，坏了根本大事，务必牢记在心。”
慕琋与慕珣又同时躬身应诺：“是。”
慕琋越是嘴上答应，心中就越是纳闷，申伦如此警告，必是知道些内幕的。
既然知道三位公子争斗得厉害，怎么还要让女儿也插上一脚？
这么说到底是关心还是警告，又或者对他们也有所保留？
不管怎样，这等疑问只能憋在肚子里，再傻也不至于问出口。
两人先后退出书房。
两人已经下了台阶，申伦似又想起什么：“对了，本侯怎么听闻近来湘南祁家还多了一门旁支？”
慕琋回头就瞧见申伦微蹙的眉头。
申伦貌似随意紧跟着问：“听说那旁支还是个女子，因为也姓‘祁’就搭上了祁家的二公子，还是你们从中牵的线？”
慕琋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就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茫然和恭敬：“啊……舅父说的是祁二娘吧？她……不过一个女商贾，我瞧她一个寡妇还十分要强，就让慕珣帮忙牵线。”
有些事情一查便知，瞒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编瞎话，反而引来无端猜忌。
“要强？”申伦嘴角撇出一抹极淡的讥诮，“哼，一个寡居妇人，靠着些旁门左道、算计亲族积累起的泼天财富罢了，‘要强’二字实在抬举她了。不过，本侯得到消息，她如今借着你金方世子的名头，搭上了祁家的二公子，与其合作竟然几乎垄断了九囿至炎升的全部海运线路，倒是在海路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啊。”
果然，申伦已经知晓祁萦纡的来路。
这做商贾嘛，低调赚钱，低调做人就没毛病。
慕琋许久没有祁萦纡的消息，这甫一听说竟然还是从庸国侯嘴里，就未免过于高调，绝非好事。
正要琢磨个说辞，帮祁萦纡降低存在感。
申伦已经自带轻蔑：“祁家二子本就心高气傲，如今得了祁萦纡的助力，大有与其兄长争锋、反压祁大之势。家族分裂，兄弟阋墙，此等祸乱门楣之举，怕正是她个妇人一贯作风。祁庆源本就为家主之位迟疑不定，现在更要焦头烂额。”
倒是不用慕琋再浪费口舌，申伦就自动将祁萦纡贬低。
不过，没想到申伦与湘南祁庆源交情匪浅啊？
且，难道他是站队祁家长房的？
慕琋这边琢磨着，申伦与祁庆源的关系。
申伦已然发出警告：“这等钻营之辈，靠歪门邪道谋取暴利，成不了气候。但是琋儿，你且不可因为同为女流就与其深交。莫要被那商贾小利迷了双眼，更莫要学她那等不入流的做派，知道吗？”
“知道了。”慕琋深吸一口气才能憋出这句话来。
是真想问申侯爷一句，他是哪只眼睛看见祁萦纡做生意也不入流了？
祁萦纡做为女人，在私人作风上的确“豪迈”了些，但生意场上，据她了解，手段上比许多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可还差得远呢。
但显然偏见是不需要辩论的。
“嗯……”申伦最终满意慕琋的态度，摆摆手，“你们回去吧，‘六合大祭’之前，本侯实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多留你们。你们在此之前也务必要谨慎行事，不可再生事端。只要你们不生事端，高氏那边也不会有所动作，这一点你们也不必担心。”
既然申伦亲口保证，慕琋也不必再多问。
两人一同躬身而退。
待二人回府的马车启动，慕琋就迫不及待问：“方才在那书房，申侯爷单独留你，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慕珣平湖映月的眼眸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没什么，不过还是那番老生常谈罢了。晓之以大义，动之以旧情，劝我莫要辜负衍国奚氏王孙血脉，当以光复为己任。”
“就这些？”慕琋觉着绝不仅如此。
但有些话，慕珣显然是不愿意明说。
慕琋猜测，大概率是申伦背后说她坏话，否则不必把她支出去。
这部分慕珣不说也罢，她也都料得到，无外乎是要告诫慕珣什么“不要听她的话”、“不要听女人的话”或者“不要跟随她”一类的。
慕琋不能不防，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慕琋就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追问：“那关乎‘六合大祭、焱山巡狩’那日的具体行动呢？何时、何地、何人主刺、如何策应、如何制造混乱、如何善后撤离……这些都是生死成败的关键的细节，申侯爷可曾再对你讲清楚？”
慕珣摇头，似也根本不关心：“侯爷不曾提起，我亦没问。既然此番行事并未安排你我，那么我们只当不知道反而是好的。”
慕琋不以为然：“申侯爷既把行动告知我们，却又不告知细节。到时候刀兵无眼，变数难料，我们身在局中，仅凭一个‘旁观’就能确保无事？申侯爷嘴上说你是他未来的希望，一心拥立你这个王孙，可许多事情却又分明瞒着你我。”
慕珣还是不疑有他：“或许是你想多了，要是这样，申侯爷大可一概不告知，何必又费这番口舌。”
这是真的没心思复国啊。
慕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申侯爷要行动，要四大封君的态度，如何能不告知。这告知和参与是不一样的。我不知你怎么想，但此次焱山之行，若是能有机会，我还是要倾向想办法去往西境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慕珣一如既往温柔不变，“不管旁人怎么说，我总是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唉……
如今哪怕是面对慕珣的“温柔攻势”，都对慕琋不管用，宽不了心。
今日这番庸国侯府的拜访，意外的“刺杀虞王”计划，彻底打乱了她原本的打算。
下一步怎么办？
只能静观其变，适时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