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玄黄二十一年三月初三,焱山脚下,旌旗招展。
“六合大祭,焱山巡狩”的燔柴刚刚燃尽,青烟笔直升上异常澄澈的蓝天。
祭坛之上,身着金白交织、绣满繁复日月星辰图纹天青法袍的国师咸淩,披发掩面还在咿咿呀呀个不停。身旁的首徒咸今,面容沉静如无波古井,仿佛能在那里站立一万年。
营地数万双眼睛个个直勾勾盯着,面上敬畏,心里都别有盘算。
“海晏波宁,天垂象,地承光……敬告四方神明,佑我炎升……”咸淩颂唱的节奏愈发沉缓,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她巨大的心力,却又让人昏昏欲睡。
人群后方的慕琋,百无聊赖躲在帷幄的阴影里,手捧着温热的药盏。
本以为南境之行,身体扛下来,往后也该没问题。
却不成想,她大概是与墨阳城风水对冲,自打拜访庸国侯府之后,回去就病了。
一病就病到出发前,为了赶来焱山,又是一番折腾。
再加上她本就不善,或者可以说根本就不会骑射。
焱山狩猎的开场围猎,就也根本不必参加。
祭坛下方,虞王慕极站在最前方,身披玄金双色龙纹大氅,威风凛凛。
身后三位王子亦一身披挂,背弓搭箭,只等出发。
“你若是累了,不必一直站在这里,你身体初愈,莫要再感了风寒。”温润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慕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帷幄入口处。
虽然为了陪伴慕琋,慕珣也不打算跟随王师狩猎,但还是穿了一身利落的玄色猎装,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丰神俊逸。
慕琋将最后一口参汤咽下:“难得这场热闹,总要瞧一瞧,只是好些人都实在瞧着眼生。”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闫舒不知打哪里溜了过来:“世子不认识哪个?有我老闫在,必不能让世子白瞧热闹。”
慕琋刚才远远指望到虞王和他三位公子,至于后面乌压压一片,再加上两边马匹旗帜,早就看花眼,只能顺口答一句:“这会儿太史寮不是应该最忙,你怎么过来了?”
“唉,巡狩的开祭大典是武将大显身手的战场,就与文官没有干系。太史寮那看不见的活早就干完了,现在是国师出风头的时候。”闫舒半开玩笑凑到慕琋和慕珣身旁,“你们瞧那边……”
闫舒指的是虞王慕极下首东侧,一顶格外张扬的朱红织金海涛纹大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六合大祭,焱山巡狩”说是四大封君齐聚,实则四大封君一个也未亲自到场。
东海青阳君厉瞳派来的代表是其独女,郡主厉郦。
南境的朱明君,不用说,已经是不复存在,不必再提。
西边嘛,金方君慕桢“病重”,但三个儿子却悉数到场,为首当然就是慕琋了。
至于北域的玄幽君慕棕,也以年老体衰不劳车马为由没有来,但玄幽世子慕珄却也首次露面,不但带了三千人马,还由玄幽君麾下第一干将鹰扬将军柳扬护持,可谓慎之又慎,全副武装。
青阳君和玄幽君都是慕琋从未见过的,但此时最令她有印象的还得是服侍奇特、气质彪悍的青阳郡主。
任谁若是在人群中,也必能一眼瞧见这位青阳郡主。
青阳郡主厉郦,众星捧月般站在一众下属之前,身披一件银光流转的鲛绡斗篷,内里是火红贴身的猎装,勾勒出修长紧致的身形。
她下颌微扬早就不耐国师咸淩咿咿呀呀没完没了的祭文,不耐烦地扫视全场,眉峰陡峭但一双荔枝眼,就给人既压迫凌势又不失美艳的窒息感。
这才是真正的郡主啊。
慕琋心里狠狠羡慕了。
更另她羡慕的是,青阳郡主身后一排彪悍武士,不但个个身材高大健美,且还都长相周正俊美,都不知道是怎么凑上的。
“虽说青阳君厉瞳本人没挪窝,来的这位可也了不得,青阳郡主厉郦……”闫舒恰到好处地解说,“青阳君唯一的女儿,王上已经默许的未来女封君啊。据说她的母亲是出身东海郦氏部族,上古七女神之一的郦荥女神之后呐。”
慕琋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啊。
不但是封君郡主,还是“准女封君”。
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连郡主的边都摸不着,人家出生就注定会成为“女封君”,上哪儿说理去。
“你们再看北边……”闫舒又指向更远处一顶黑沉沉、绣着狰狞玄龟旗帜,“玄幽君虽然也没来,但能让他的宝贝世子慕珄前来,也实在是给足了面子了啊。”
玄幽世子慕珄刚过而立之年,身材魁梧壮硕,面容方阔,浓眉似刀,皮肤黝黑,不怒自威。
乍看之下,无论气质长相倒与其叔父,虞王慕极有几分相似。
他身边跟着一位身着亮银鱼鳞软甲的青年将领。
那人身材挺拔,面容堪称俊美无俦,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行走间顾盼生辉,风流倜傥。腰间悬着剑,背上却挎着一把通体银亮、装饰华丽的角弓,搭配他俊朗的外表,亦是再合适不过。
“嗯,玄幽世子前来,的确是需要冒点风险。”慕琋适时评论,目光难免在风流倜傥的年轻将军身上流连。
闫舒狐狸眼左右一瞄,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听说这次护卫慕珄的是那个传说中的鹰扬将军,十岁就能射鹰、十二岁就能带兵剿匪、十四岁捣毁海寇老窝的柳扬。玄幽世子这次来不但带了他,还带了三千精锐,现在私下都在传……说只要慕珄愿意,一声令下,那位鹰扬将军就可以用那三千人直捣黄龙,拿下墨阳城呐。”
“是嘛……要是真这么厉害,还真想见识见识。”慕琋嘴上敷衍,心中嘀咕,这三千人还不知是为谁准备的呢?
“哎呀,世子是说鹰扬将军吗?您二位是该瞧一瞧,我本以为承风兄这样的已经是天上有地下无了,那鹰扬将军之名不过北域之人吹嘘罢了。结果昨天扎营时偶然一见,就真是……啧啧……”闫舒一边说一边指向慕珄边那年青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