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就回答:“平日里做些女工时间很快的,再闷了也跟道观里的巫女学两句咒语念着玩。”
“道观里除了巫女,日常出入人多吗?”慕琋随意询问,原主对这方面的记忆很少,主要是从前也无人能告知她这些。
朝露就摇头:“没了,云顶观在山坳里,除了偶尔侯爷派人来问询,就没有外人了。”
这时夕霞就好像想到一事:“怎么没有,咱们临出发之前不是还撞见一个人。小姐,云顶观中有座塔,塔里关着一个人……”
“夕霞……”严嬷嬷制止,“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是有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我吗?”慕琋纯粹是顺口一问。
严嬷嬷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侯爷说了我们这辈子都是侍候小姐的人,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那就没有什么要隐瞒。只不过是不想给小姐平添麻烦。”
“什么麻烦?”慕琋现在是闲来无事,只等慕珣被放出来就可以一起离开庸国侯府。
严嬷嬷沉吟一息也就不再犹豫:“说起来这是个旧闻,小姐也该知道,申侯爷本来还有一个孪生弟弟。老奴不愿说,只是因为申侯爷的胞弟在很多年前出了些问题,后来就一直再没人见过,夕霞那日偶尔见到的就该是侯爷的胞弟。这么多年,侯爷本人不愿提起,侯府上下亦无人提及,就连郡主生前……也不曾提起,所以既便说出来,对小姐也是无意。”
慕琋使了个大劲儿,才隐约从原主的小时候的记忆里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申侯爷好像的确有一个弟弟,一胎孪生,但那还是申瑛无意间与洛神医提及,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都这么讳莫如深吗?
慕琋就忍不住问:“为什么没人提?那位舅父后来哪里去了,你是说他可能被关在你们住的那个云顶观的塔里?”
严嬷嬷谨小慎微惯了,声音放得更低:“二小姐,您刚回来,这件事情与我们不相干,您可也不要去问侯爷啊。那二老爷是得了疯病,不得已才关在那里。说出去有损侯府清誉,因此侯爷才不愿人提起的。”
“哦……”慕琋想到申伦那自视清高的人设,也就明了点头。
庸国侯申伦,斗南君,天下文士的楷模……
各种光环加身,却偏偏有个失心疯的孪生兄弟,说出去有损颜面。
所以此前,申伦提起过母亲,提起过外祖父,就是不曾提及兄弟。
严嬷嬷回身又叮嘱朝露和夕霞:“此前就嘱咐过你们当做什么也没瞧见,现下你们也听到了,就也要当做没听见,不可与任何人提及。”
朝露认真点头。
夕霞也点头道:“严嬷嬷放心,我们根本也见不到外人,还能跟谁说去。除了小姐,可小姐也不是外人。”
慕琋心下唏嘘,是啊,她们是二十年间都不曾见过外人。
严嬷嬷还好,从前是服侍过云瑛郡主的,后来才被派去做这件事。
倒是难为两个年轻婢女,自小是孤儿,被买回来却又困在一座道观里不得见人。
估计她们一直盼着,盼着申祉僖这个身份回归,这样她们亦可“重见天日”。
就在这时,楼下院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小丫鬟高喊:“二小姐,我家大小姐特地让奴婢送来新得的‘玉露凝香膏’,说是给您润润手。大小姐说了,这府里不比外头,您可得仔细养着,养出侯府千金的样子。”
一个小丫鬟说话阴阳怪气。
慕琋就站起身来,侧身从窗棂一侧缝隙往下望。
下面院门外,就能勉强看到一个穿桃红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端着一个描金托盘,趾高气扬站在院门外。
严嬷嬷已经站起身来下楼去接:“多谢大小姐,老奴替二小姐收下了,二小姐定会感念大小姐的好意。”
慕琋远观那小丫鬟目中无人的姿态,又瞥见严嬷嬷卑微隐忍,心里就不大舒服。
待严嬷嬷取了东西回转,慕琋就问:“申娉婷的丫鬟经常如此吗?”
“也没什么,怕是大小姐心里一直别扭着我们住在云瑛阁,侯爷又特许不必请安不必出门,还让人日夜在外围守着,所以……”严嬷嬷面上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取回来的那个什么“玉露凝香膏”看也不看就收去梳妆台。
慕琋虽然才与三人见了一面,但心理上已经当成“自己人”,见严嬷嬷将东西收起来就道:“她送来的东西若是你们能用就拿去用,好过空置也是浪费。”
“不好、不好……”严嬷嬷就反对,“主仆有别,虽然此前在道观的时候,侯爷时不时也要派人送小姐的衣食用度,但那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些东西要是给她们年轻丫头用惯了,就要滋长不该有的心思,那会害了她们。”
这……
慕琋看向恭谨站在一旁的朝露和夕霞,半晌说不出话来。
严嬷嬷说的不无道理,可就是太委屈这三人。
朝露似乎瞧出慕琋心思:“小姐不必在意,大小姐隔三差五就来送些小东西,那东西好坏奴婢不知,可她的丫鬟说的话就叫人不舒服。所以大小姐的东西二小姐不用更好,奴婢们既不配,也不想用。”
夕霞也跟着连连点头:“是……是……前两次大小姐送来的衣料,奴婢瞧着与她身边丫鬟穿的可也差不多。严嬷嬷经常教导我们尊卑有别,要我们虽然看不见小姐但要把小姐放在心上,可大小姐的丫鬟怕就不是那么想。”
朝露又跟着盼望:“往后二小姐真的回来了,咱们也不必再怕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要是她们再敢收什么,咱们也可以顶回去。”
慕琋也就明白,申娉婷这是是不是拿些便宜玩意来恶心申祉僖。
可惜,申娉婷还不知道根本就没申祉僖这个人。
这是宅斗,斗了个寂寞。
“咳咳……不可以。”严嬷嬷又出言警告。
慕琋刚想说“为什么不可以,自然要怼回去”,但一碰触到朝露和夕霞的目光心里忽然难过,她至今都无此打算,怎么能给她们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