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慕琋就不得不站起身来。
申伦明显是要支开她,单独与慕珣说什么。
可从申伦的话音里来看,他似乎还是有心,有朝一日要她转换去申祉僖的身份,那就是说,她与慕珣早已洞悉金锁中那份婚书的秘密,而申伦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这样最好,让他们能在任何人面前轻松继续假扮姐弟。
想到这里,慕琋压下烦躁,态度更加真切:“舅父说得是,的确该去看看。”
春日的阳光透过庸国侯府后宅精致的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沐浴在弥漫着草木初萌的清新气息中,慕琋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今日要与申伦修好并且谈合作的目的怕是达不成了。
不,至少已经达成了一半,面上以她单方面的做小伏低达成了。
那么剩下的半个目的,也只能暂时搁置。
慕琋一边暗自宽慰自己,一边被内院的桂嬷嬷引着,走向去申祉僖所居的“云瑛阁”。
申祉僖这个名字,“祉僖”二字,寓意福泽深厚、喜乐安宁,乃是原主生母申瑛亲自为女儿所起,代表着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深的祝福。
申瑛的封号乃是“云瑛郡主”,而这位从未现身的申祉僖又是住在“云瑛阁”,难道庸国侯申伦就不怕旁人联想吗?
云瑛阁是典型的二层小楼下一方小院。
两层的小楼,飞檐翘角,只是岁月风雨,已见斑驳痕迹。
院内地面水磨青砖亦已陈旧,唯有院角植着一株开得正盛的木槿树,粉紫色的花朵在春日阳光下投下斑驳花影。
桂嬷嬷引自院门就自行退去。
慕琋自行往院子里走,进到楼里,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陈旧霉味混合着花香扑面而来。
一看就是许久无人居住,但陈设雅致。
紫檀木的桌椅、螺钿镶嵌的妆台、绣着折枝花卉的锦缎屏风、博古架上摆放着几件精巧的瓷器玉器……
一切都显得华贵而考究,如此该是当年申瑛郡主居住时的样貌。
慕琋打量了一楼又上去二楼,始终不闻人语。
二楼的门窗是精致的柳叶棂,糊着上好的蝉翼纱,一半倒是开着再透风。
说是许久无人居住,但一应家具又都是纤尘不染,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全,妆台上的菱花镜光亮鉴人。
正流连间,下面才有脚步声上楼。
当先一个年逾五旬的嬷嬷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婢女,手上还端了茶盏。
那嬷嬷一见慕琋,先是认了认,待确认了什么,就躬身下拜:“您就是真正的二小姐吧,老奴严氏,参见二小姐。”
“二小姐?”慕琋就想起她这个申祉僖的身份对外的年龄只有十七。
而面前三人,亦是当年申瑛亲自为女儿所选,严嬷嬷负责照顾,两个婢女一个是替身,掩人耳目,一个就是婢女,帮忙维护。
慕琋上前扶起严嬷嬷,又实在无话可说:“严嬷嬷可好,舅父要我来看看你们。”
严嬷嬷就神情激动:“二小姐来了就好,这云瑛阁是当年小姐……不……该称郡主的,是郡主所居之所。我们自打住来这里,亦不能出门,也不让外人进来,因此刚才二小姐人都进来了,我们还未能及时迎接。”
刚才那桂嬷嬷将她引到门口也是不敢进入,慕琋不稀奇也不细问三人又是怎么知道是自己,还准备了茶水。
但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婢女殷殷目光盯着自己,慕琋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找话说:“你们一个叫朝露,一个叫夕霞吧?我还分不清你二人,你们介绍一下自己?”
严嬷嬷这边给慕琋倒了茶。
穿碧绿衣衫,身材高挑的婢女就先回答:“奴婢朝露,是个孤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除了严嬷嬷就还有小姐,今日总算是把小姐盼回来了。”
另一个穿桃粉衣衫,身材矮一些紧跟着回答:“奴婢夕霞,也是孤儿,在这世上也是无亲无故,只有严嬷嬷,还有小姐。”
慕琋对这三人一口一个“小姐”尚不适应,但瞧她们神情真挚,心下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来,不禁问:“你们知道这次为什么来墨阳吗?”
严嬷嬷就抢着回答:“自然是知道的,老奴是来接二小姐回斗南侯府的。”
“你们……”慕琋一股情绪哽在喉咙里。
从原主的记忆中可以得知,申祉僖这个身份,自打出生就被申侯爷冠以“克父”之名,因此成年之前必要送去道观独具,成年之后方可父女相见。
因此,给申祉僖安排的这三个人,也就常年被关在距离斗南境内一处偏远道观,不能出门,不能见人,几乎与世隔绝,无人问津。
从眼前两个婢女身材样貌来瞧,此前该是朝露假扮“二小姐”身份,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不得已出入之时,且必定遮掩身形和样貌,不能示人。
二十年啊,种种细节不及多想,也能想象这三人活得多憋屈。
严嬷嬷瞧出几分慕琋心情:“看来二小姐是个性情中人,倒不枉我们苦等这许多年,其实我们三个有彼此作伴倒也好打发日子,倒是小姐如今还是这一身男装,只怕不好过哟。”
“严嬷嬷……”慕琋一把拉住严嬷嬷的手。
自打穿越来这个世界,还没谁对她说过这样一句体己话。
慕琋激动,替原主感激。
缓缓将严嬷嬷拉着坐下来,又示意朝露和夕霞也坐下:“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你们都坐下跟我说说你们这些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严嬷嬷五旬已过,头发花白,但面容平静祥和,就平常道:“也没什么日子都还是一样的日子,只是小心不要见了外人就是。倒是托小姐的福,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二十年来在云顶观里倒是衣食无忧,平静无人打扰。”
“你们关在道观里不闷吗?”慕琋先默默记下那道观名字“云顶观”,从这名字来推知该是在高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