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伦指尖轻叩紫檀桌面,成竹在胸:“呵呵,正是要四大封君齐聚,非为观礼,实为见证。本侯要在那‘六合大祭’的祭坛之上,于众目睽睽之下,揭穿慕极窃国弑父、构陷忠良、勾结外寇的滔天罪证。”
“舅父手上已经有了十足的证据?”慕琋表现出来的兴趣比慕珣还多。
申伦自不隐瞒:“其一,先王尸骨,当年慕极是毒杀生父慕焕后强行上位,否则如今的虞王怕该是现在的玄幽君慕棕的,他本就是先王慕焕的嫡长子,理应继承王位。若非慕极当年瞧着形势不对,其父临终之前他又遣开所有人,强行下药,逼迫遗嘱,不会如此。只不过这件事情少有人知,可慕焕中毒的尸骨就是证据。”
吓,没想到慕氏内部还有这等秘辛。
她知道的太少了。
慕琋不再敢轻易置喙。
申伦的证据还不止这一项:“其二,朱明君奚淙,他当年作为前衍王子,深知慕极如何勾结海寇颠覆前朝。此人虽已被囚内廷,但本侯已安排人手,设法将他‘偷’出来,届时必能让他开口,做个活人证。”
“呃……”慕琋觉得此事既难又不难。
但申伦这么说了,那就是在南境济平府的朱明君府中没找到证据喽。
刚想到这里,就听申伦继续说道:“空口无凭,虽然没找到朱明君手上的证据在哪里,但好在还有此前君侯留给王孙的那三封信。”
提到当初渣爹金方君慕桢留给慕珣的长条木盒,申伦目光就又落在慕珣身上。
慕珣始终淡淡的,但既然提到也就不得不回上一句:“那三封信本就说要交给侯爷保管,此前侯爷不收,我便将它放在了墨阳东祝明阁后面的密室里了。”
申伦十分满意点点头:“如此甚好,正是三证齐出,铁案如山,慕极百口莫辩。至于四大封君……要的只是个立场。”
“立场……”慕琋一瞬间也跟着明白不少。
青阳君历来中立,只求自保,但此等颠覆乾坤、证明当朝得位不正的铁证砸在眼前,他再中立也必有倾向。
而朱明君的位置空悬,金方君已经成了人蛊,都不必考虑。
就剩最后一个北境的玄幽君。
申伦就瞧出慕琋在想什么,直接补充:“玄幽君慕棕,早在慕桢寿宴之时,就已经派遣使者,当时你父亲加上本侯便已与其达成密约。玄幽君及玄幽君世子已是‘自己人’了。”
好啊,这番安排,不可谓不周详。
慕琋心生佩服,又敏锐地抓住一点:“如此说来,舅父此番计划,并非刺杀,而是要生擒慕极,公审其罪?”
申伦眼中寒芒一闪,复又叹口气:“唉……生擒自然最好,但……慕极身边赤鱬卫非同小可,其本人亦身怀武功。刺杀容易反而是生擒难啊……届时若能生擒是最好,若若不可为,当场格杀,亦是最稳妥的办法。”
慕琋跟着心念一动,就觉出其中不妥。
无论刺杀还是活捉,那都是要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执行力才行,行动之中稍有迟疑都会功亏一篑,而不知申伦到底做了几手准备,若届时两边犹豫,恐怕一事无成。
但观申伦并没有再详细说明当日刺杀虞王计划的具体内容,慕琋也就不多问。
倒是申伦虽然一直都是与慕琋一问一答,但大半注意力都在慕珣身上。
原来她是个“旁听生”啊,慕珣才是正主。
可慕珣就是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慕琋就代替慕珣问:“与玄幽君合作……那么事成之后,这天下,又当如何分派?玄幽君肯让位给慕珣这位前衍王孙?”
申伦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唉,以瀚海军现今残存之力,根本无法独力支撑大局,与玄幽君合作,乃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事成之后,先要平分共治。”
“共治?”慕琋忽然觉得荒谬,“那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到时候慕珣这位王孙的王位岂不是大打折扣?要是还要与慕氏共治,还费这么多年找慕极的罪证做什么?”
“你懂什么?”申伦“啪”的拍案而起。
慕珣赶紧拉一拉慕琋:“你说话过份了,刚才侯爷也说了,这都是后话,‘平分共治’的前提也是先要拉虞王下马。”
慕琋话一出口也知又过份了,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呀。
申伦支持文人风骨,站起身来一时失态,便又若无其事坐下:“这一步虽然走得不彻底,但好歹也是走出一大步。慕极罪证昭告天下,大虞伪朝的法统便彻底崩塌,前衍太子奚浩的冤屈得以洗刷,前衍复国便有了最坚实的基础。这便是我们后续再举事的‘正义性’至于共治……不过是暂时的妥协。根基已正,大义在我,日后……自可徐徐图之。”
慕琋不以为然,古今多少事都是坏在“权宜之计”和“徐徐图之”上了。
但她本来就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申伦先把“刺杀虞王”的计划抛出来,就打乱了阵脚。
慕琋原本向申伦示好,是指望申伦能支持她坐稳金方世子之位的基础上,最好得到金方君的爵位。
至于由男儿身再恢复女儿身之事,到时候她可以再想办法。
毕竟有了权势就等于有了一切。
可现在嘛……
按照申伦的这番计划,里面是一点要帮助渣爹金方君脱离“人蛊”境遇的意思,那就更没有要帮她稳固地位的意思。
一旦申伦的计划成功,金方君之位就是可有可无。
思及此,慕琋愈发烦躁。
另一边,申伦要说的话,似乎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目光在慕琋与慕珣脸上盘旋,最后却又对慕琋道:“琋儿跟我们说了这么久话,想必你该无聊。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如去后宅走走,申祉僖的身份,舅父一直替你留着。此前来墨阳,名义上也是带了申祉僖这个女儿前来的,你该去熟悉熟悉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