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伦昂首睥睨:“呵呵,莫说若要他们信,不过本侯几句话的事情,现今不但是虞王信,四大封君中其余三位怕也不得不信。”
慕琋直觉申伦必在背后做了不知多少手段,面上努力维持无知:“为何?侄儿还是不懂。”
申伦向后靠向椅背,洋洋自得:“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此前‘先王尸骨’被盗当夜?事后竞相传闻‘月光流火’?”
慕琋越听越觉着自己像白痴:“这又有什么关系?”
申伦也不是故意卖关子,还要细心解说:“盗取慕焕尸骨一事乃是本侯策划,挑的日子嘛……准确说那一晚的星象并非‘月光流火’而是‘月华流莹’。‘月华流萤’之星象,就有乾坤倒置之兆,再加上‘六合星象’乃主‘应命永苍’,所以这炎升大陆的男人,这些高高在上的封君们,谁不怕这乾坤颠倒?谁愿见‘月华’凌驾于‘乾极’之上?所以本侯就趁机弄个‘乾极重光’,是为了让他们都能赶在‘六合星象’现世时,前来祭祀天地。”
慕琋没想到当初引来虞王大肆杀戮的先王尸骨被盗一事背后竟然是庸国侯申伦背后策划。
现在想来,当时渣爹金方君慕桢紧张异常,简直就是做贼心虚。
而另一方面,有关星象的说辞就实在听不懂。
脑海里三岁小玄女人格忍不住跳出来:“哎呀,你怎么那么笨,这多明白。‘月华流莹’的天象本来就预示着天地之气开始由阳转阴,往后阴升阳降。后来你又弄出那块假陨石,就更加让那些男人不安。然后这位本事稀松的觋师又弄出一块假石头刻字的来鼓励那些男人……”
“那‘六合星象’又是怎么回事儿?”慕琋本意是问内在虚空的小玄女,可一不留神直接说了出来。
于是小玄女的声音和申伦的回答一内一外同时响起。
慕琋更听了葫芦半片,云里雾里。
什么“六合并耀,阳九百六”、“天数将尽,终穷之厄”、“阴阳流转,万物转机”、“天地大合、阴阳将离”……
最后就听到申伦一句:“‘天命位格’则‘天道不倾’,为了‘人不坠为虫豸’,必须大祭才行。”
于星象一道,她怕是没天赋。
慕琋直接放弃,只问:“舅父如此费尽周折,硬要将四大封君齐聚,想必是有更大的打算吧?”
“哈哈哈……你的确是比一般女子聪慧许多,像你母亲。”申伦捋着胡须朗声而笑。
慕琋心中翻个白眼,面上保持谦恭微笑。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焱山巡狩,六合大祭,千载难逢之机就在眼前。四方封君齐聚嘛……”申伦下一段话则直接炸开,“本侯才好行刺虞王慕极,于此‘六合大祭,乾极重光’之际,于万千臣民注目之下,祭奠前衍万千忠魂。”
“……”慕琋再要维持面色不动可也不能够。
一旁慕珣倒还是面无表情。
慕琋半晌回过味来,脱口而出:“行刺虞王?若要行刺,何必等到今日?早十几年便应行之……若是那个时候成事,原主……我是说我……又何须女扮男装二十载?我与慕珣也不必费个功夫调换位置了啊。”
“唉,要说你女儿家见识短、心思小,考虑问题只考虑自己那一点儿小心思。”申伦现在开口就要来个性别攻击。
慕琋也顾不上。
申伦轻视归轻视,倒也还有耐心解释:“至于当初……唉……当初时不我与,那时大衍污名在身,百姓深恶痛绝,慕极强兵在手又站着‘正义’一方。瀚海军只剩残部,能保着前太子生下王孙都已是万幸。后来无论你父亲还是我,都无实力与慕极抗衡。”
“没实力?”慕琋听罢不以为然,也是“挑刺”的毛病又犯了,“行刺不是正面战场,至于孤注一掷,放冷箭、下毒药……甚至美人计……总之刺杀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肯全力以赴,不愁对方不死。甚至只要决心够强,豁出性命不要,只求慕极一死,便是粉身碎骨,换他一条命又如何?”
“咳咳……”慕珣在一旁轻咳提醒。
慕琋这才恍然她的话过分了。
申伦已经蹙起了眉头,但到底没像之前那般呵斥慕琋,却也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本侯做事,向来思虑周全。那时杀慕极或可得手,但杀了他之后呢?若没有如山铁证能彻底钉死他慕极当年毒杀其父、构陷前衍、勾结海寇窃国的滔天之罪,那么他死后,慕氏得国就还是名正言顺。当时我们手上都拿不出他谋逆构陷,谋国篡位的证据,前衍污名不洗,不得昭雪,除了让乱局更乱,让复国之名沾上永难洗脱的污秽,还有何意义?”
“这……”倒也是,慕琋刚才只是一时替原主不平,冷静下来,申伦的说辞也是有理。
“更何况……”申伦话音一转,又带着沉重如铅的压抑,“那时,瀚海军内部,亦非铁板一块,哪怕是经过这二十年离散沉浮,旧人或逝或隐,心气已丧,各怀心思。一盘散沙,如何聚力?就算是现在,单凭瀚海军残部,仍旧是无法强行举事。”
慕琋惭愧低头,是她不了解内情了。
申伦倒像是憋着口气还没吐完:“最后,也是最现实的一关,慕极身边那支赤鱬卫,你以为是你口中‘孤注一掷’就能闯过的吗?这些年,暗中的刺杀何止一回两回?但结果呢?每一次能全身而退,不被追查到痕迹,就已经算是成功了。”
慕琋直等到申伦一番话全部说完,才再抬头,却发现申伦目光落在慕珣身上。
呵呵,原来这些话主要不是说给她听,而是给慕珣的啊。
而慕珣平湖映月的眼眸没有一丝波澜,望着申伦就是平淡无波。
慕琋自嘲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反过来却又忍不住问:“如此说来,此次刺杀,舅父是笃定能成事了?那虞王伏诛之后,这炎升天下,又当如何?还有,为何非要四大封君齐聚?他们立场各异,岂非徒增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