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百骑司加强了对各大码头,漕运枢纽的监控,重点排查符合特征的船只。
然而,对方似乎极其警惕,几艘可疑的船只都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监控似乎又要陷入僵局时。
第三日深夜,一份紧急密报送入东宫。
一艘运粮的漕船,原定明日清晨发往洛阳,但其雇佣的护卫数量远超寻常,且船体吃水深度与申报的粮食重量严重不符,疑似暗藏重物。
更可疑的是,卢柏府中一名掌管旧年账册的老账房,及其家眷,于今日傍晚以回乡养老为由悄然出城,其行程路线与那漕船的出发时间,路线隐隐吻合!
“果然要跑!”李承乾精神大振,立刻下令,“盯紧那艘船和那个账房!暂勿打草惊蛇,待其离港一段距离,人赃并获!”
然而,翌日清晨,当那艘漕船按时离港,百骑司的快艇远远尾随,准备在合适水域拦截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那艘船行至水流湍急处,突然船舱底部传来一声闷响,船体迅速倾斜进水,竟以极快的速度沉没了!
船上的护卫和水手似乎早有准备,纷纷跳水,被预先安排好的小船接应,迅速逃离。
赶到的百骑司人员只来得及救起几个惊慌失措的普通船工,并打捞起少许漂浮的杂物,那老账房及其家眷踪影全无,所谓的“重物”更是沉入河底,难以打捞。
对方竟用了如此决绝的“金蝉脱壳”之计,宁可毁船沉物,也要切断所有线索!
消息传回,李承乾又惊又怒,同时也感到一阵寒意。
对手的狠辣与果决,远超他的预料。
赵牧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阿依娜下棋。
他执棋的手顿了顿,随即缓缓落下。
“沉了?”他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意外,“倒是够狠。”
“看来咱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兔子,而是条成了精的狐狸啊。”
他拈起一颗棋子,在指尖把玩着......
“不过,狐狸再狡猾,尾巴藏得再深,只要它还要行动,就总会露出痕迹。”
“这次他们虽然跑了,但也暴露了他们急于掩盖的东西确实存在,而且非常重要。”
“更重要的是……”
“这么一闹,那条他们自以为安全的水路,以后可就不好走喽。”
“通知夜枭,以后盯紧点水上的生意。”
“说不定,还能钓到更大的鱼!”
虽然未能人赃并获,但这场无声的较量,让李承乾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对手的难缠。
也让那张隐藏在长安繁华下的黑网,也隐约露出了更多狰狞的轮廓。
渭河水裹挟着秋日的寒意,缓缓流淌。
一场夜雨过后,水位涨了几分,也将一些原本沉在河底或卡在岸边的杂物冲刷了出来。
清晨,负责清理漕渠闸口附近水面的老船夫,像往常一样撑着竹篙,打捞着顺流而下的断枝残叶。
忽然,他竹篙的钩子似乎挂到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扯了几下没扯动。
“啥玩意儿这么沉……”
老船夫嘟囔着,用力将竹篙往上挑。
一个被水泡得肿胀发白,裹着破烂水草的人形物体猛地被带出水面,又重重砸回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妈呀!死人!!!”
老船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船上栽下去,连滚爬爬地划向岸边,嘶哑着嗓子大喊起来。
消息很快报到了京兆府,又迅速转到了正全力追查沉船案的百骑司和李承乾那里。
尸体被打捞上来,搁在岸边的草席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仵作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立马上前仔细查验。
“殿下。”仵作查验完毕,脸色凝重地向赶到现场的李承乾汇报,
“此人确是那艘沉船上的船工,名叫王老五。”
“但这王老五虽死在水中……却并非溺亡。”
李承乾眉头紧锁:“不是溺亡?”
“殿下您看.......”仵作指着尸体后脑一处不甚明显,但依稀可辨的凹陷,自信满满的解释道:“此处有钝器重击的痕迹,颅骨碎裂。”
“依小人判断应是被人从身后袭击,当场毙命,而后才被抛入水中。”
“所以这人......落水前就已死了!”
沉船!
灭口!
太子李承乾顿时眼神一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金蝉脱壳或走私案了,而是确凿无疑的谋杀!
对方为了掩盖真相,竟如此狠辣果决,连一个可能看到点什么的普通船工都不放过!
“查!”
“给孤彻查!”
李承乾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生前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一字不漏都要给孤查出来!”
百骑司的效率极高,很快查到王老五在沉船前夜,曾与人在码头附近一家廉价小酒馆里喝过酒,期间似乎与同桌之人发生过争执,声音不小,还被邻桌人听到几句“瞎看什么”,“不该问的别问”之类的呵斥。
与争执者体貌特征相符的,是卢府一名负责采买的低等仆役,名叫张二狗。
然而,当百骑司的人找到卢府下人住处时,却得知张二狗在前日傍晚“意外”失足,跌入后园一口废井中,等被发现时早已气绝身亡。
死亡时间,恰好在王老五尸体被发现之后不久。
线索再次戛然而止。
两条鲜活的人命,如同被随手掐灭的烛火,无声无息地消失,只留下更深的迷雾和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李承乾站在东宫殿内,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胸口堵得发慌。
一种无力感再次袭来,对手仿佛隐藏在浓雾中的鬼魅,总能抢先一步掐断所有追踪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再次策马出城,直奔龙首原。
山庄里,赵牧正挽着袖子,在厨房指点厨娘用新磨的豆粉尝试制作一种口感更细腻的糕点。
听完李承乾带着怒意和挫败的叙述,他接过阿依娜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
“又死一个?还是灭口?”
赵牧挑眉,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惊讶,反而有点像是听说厨房打碎了个碗,
“这帮人,手脚倒是挺利落。”
“赵兄!他们简直无法无天!”李承乾恨声道,“如今线索又断了,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