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阿依娜。”赵牧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领舞身上,“胡旋之意,精髓在旋,而不在转!”
“你看看你自己,跟个风车似的,那还是胡旋舞么?”
“首先,你的腰得够软,步子得够快,但是得轻盈!”
赵牧一边毫不留情的点评着,也缓步走下楼梯,厚软的波斯地毯吞没了脚步声,只余袍角轻微的窸窣。
直到他停在阿依娜面前,距离不远不近。
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压迫感。
“重心沉于一点,身随心动,而非心被身带,成了提线木偶。
“来....再练!”
“用你们的心,去感受这曲调里的大漠风沙,孤烟落日。”
“而不是只盯着脚底下那点拍子。”赵牧抬手,掌中银铃轻摇,
发出一串清脆又带着异域风情的叮咚脆响,“以此铃为号重来。”
“若还练不出那股子味道……”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让人心头一凛的笑意,“今晚窖里新到的葡萄酒,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舞姬们精神陡然一振,眼中燃起光。
阿依娜更是用力点头,眸子里重新亮起神采:“是,主人!”
自打赵牧发现这丫头就是个酒鬼之后,就没少拿他在山庄里新酿出的葡萄美酒诱惑她,这也是阿依娜会这么快接受自己从一个部落贵女成为天上人间练习生的缘故之一。
嗯,就叫练习生,这个名称还是赵牧亲自取的......
乐声再起,这一次,旋转的舞姿明显多了几分沉凝与韧劲,仿佛真的带上了大漠的风烟。
又练了许久,感觉比刚才还算有点进步之后。
赵牧便留下她们继续巩固练习,自己又回到二楼凭栏而坐,继续观察着。
可就在这时......
楼下大堂却突然炸开一阵刺耳摔门声!
伴随而来的,是器物翻倒的巨响!
“哐当......!”
只见一个穿着织金锦袍,满面油光醉醺醺的年轻公子哥,被几个同样酒气冲天,满脸横肉的豪奴簇拥着,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
当先一个豪奴,一脚就把门口挡路的青铜香炉踹了个底朝天,沉重的铜炉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香灰都洒了一地。
练舞的姑娘们见状,全都一溜烟躲到了屏风后面......
一楼大厅里瞬间变得空荡荡。
那几个乐师和大堂管事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彼此眼神中都有些震惊和无语。
这年头......竟还有人敢来咱们这天上人间闹事?
难不成是活腻歪了?
“人呢?”那公子哥打着酒嗝,一张肥脸上横肉抖动,浑浊的眼珠子四下乱瞟,“都他妈死哪儿去了!”
“哎哟哟!这位公子,您来的还真是早啊,这都还没开始营业呢”天上人间大堂管事本就是个圆滑的中年人,见状也不管怎么样,还是急忙小跑着迎上去,脸上堆满了职业性的笑。
可那公子哥却是瞪着管事儿便扯着破锣嗓子嚷嚷道:“甭废话,爷是听说.....你们这儿有最近从薛延陀来的舞娘,就过来见识见识!”
“去,赶紧把她给爷叫出来!”
“先陪爷喝两杯,再让你刘爷爷我好好瞧瞧......”
“这薛延陀的娘们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刘爷.....是吧。”管事儿的脑子里飞快的把京都各家姓刘的权贵都过了一遍,却还是没认出这分明来闹事的刘公子,到底是谁家的纨绔,于是只要又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只是……只是阿依娜姑娘刚来,还未出道呢。”
“况且我们这里的舞娘,向来都不会单独见客。”
“您要是找人陪酒……”
“嘿.....不单独见客?”
“瞧不起小爷是吧?!”刘公子酒气上涌,不等管事说完,抡圆了胳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狠狠扇在管事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管事整个人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眼前金星乱冒。
“爷看得上她是抬举她!给脸不要脸!”这姓刘的公子口中喷着唾沫星子,指着管事的鼻子破口大骂,“再他妈敢啰嗦一句,信不信爷今天就把你这破窑子砸个稀巴烂?”
“你们几个,给我上!”
“把那个跳舞的小娘皮揪出来!”
几个如狼似虎的豪奴得了令,狞笑着撸起袖子就朝舞台中央冲去!
乐师吓得抱着乐器连连后退,纷纷起身躲避。
桌椅被撞得一片狼藉。
二楼上,赵牧静静的看着,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楼下发生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猴戏。
可看着看着,他却又有些无语的笑着.....摇了摇头。
下一秒,就在那豪奴的爪子即将碰到胡姬衣袖的刹那......
“嗤!”
一道尖锐到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嗷......!!!”那豪奴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凄厉惨嚎!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枚银光闪闪的钢钉,深深“钉”进了这豪奴的手腕!
鲜血瞬间像小喷泉一样滋射出来,溅了旁边人一脸!
惨叫声未落!
“嗤!嗤!嗤!嗤!”
又是数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响!
如同索命的飞蝗!
几枚棋子精准无比地从二楼激射而下,角度刁钻狠辣!
有的狠狠撞在豪奴的膝盖弯,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有的直接钉在了脚踝骨,且入骨三分!
还有一枚擦着另一个豪奴的太阳穴飞过。
当场便带起一溜血线,直把这人吓得他魂飞魄散!
“哎哟我的腿!”
“脚!我的脚断了!”
“谁?!谁他妈暗算……”
几个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豪奴,瞬间变成了滚地葫芦,抱着伤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那姓刘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酒醒了大半,惊恐万状地抬头望去。
只见二楼回廊处,一个穿着松垮袍子的年轻男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就跟他平日里看自家狗一摸一样!
动作闲适,仿佛在打理心爱的玩物,连眼皮都没多撩一下。
然而,就在姓刘的看过去那一瞬间,那年轻男子目光忽然变得冷漠至极。
那目光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