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再不回击,恐怕曹永禄之流祸害更甚。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个满门被灭的崔府,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枉死啊!不暗中动些手段,何以对抗这些阴诡卑鄙之人?”董永贞见田泽豁了出去,索性添了把火,他平日里胆小怕事,当惯了和事佬,今日却不想再忍,“殿下,你放心,这些事自有臣属们去做,非无奈之下,断不会有越轨之事。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将来万一事发,也只是咱们抗下!”
太子摆手制止董永贞继续说下去,他双眼虚望,眸色带了些许游离:“你们的心思,还有这些道理,本宫都懂。过去不让你们动手,是担心东宫羽翼未丰,难以同那些腌臜之人抗衡,还会将你们搭进去。这几年,皇城司大半势力收归囊下,外头州府上也有不少愿意效忠的清流之士。这些暗桩,如今看来,已站稳脚跟,是时候,让那些老贼们瞧瞧了。”
言毕,太子认真地看着眼前二人,眸色复归坚定。
“殿下!”田泽和董永贞对视一眼,面上大喜,“殿下肯如此想,再好不过!微臣们这就继续去查!”
“且慢。此事恐怕事涉十七年前的旧案。彼时孤尚年幼,当年宫宴上,究竟发生何事,已记不清。但能顷刻间触怒父皇之事,你们必得慎之又慎,保全自身最为重要。”太子沉吟片刻,“崔景湛同顾青二人,虽同曹永禄有瓜葛,但若是忍辱负重,心性纯澈,可以为用,不必担心孤有什么看法。”
“微臣领命!”
打太子书房出来后,田泽只觉神清气爽。
这些年东宫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他们一口一口将皇城司啃下大半,外头只说,兴许官家瞧来瞧去,宫防要务,还是交到有血缘关系的皇室之人手中更为放心,东宫没什么本事,如此给东宫撑撑脸面,免得太过寒酸。官家对东宫也最为放心,丝毫不担心东宫有反意。
一来,将来这位子本就是太子的,二来,眼下的太子就算有这个心思,等不及了,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番说头安全是安全,可也属实憋屈。
太子平日喜怒不形于色,除了严禁他们暗中行党争之事,几乎是有求必应,这才有了一批誓死跟随太子之人,可大家伙平日里无处施展,眼看锐气都搓去大半。
今日一看,太子才是真的忍辱负重。
兴许此次因着如此小事被禁足,让太子彻底看清了局势。
无论如何,如今太子肯有所作为,便是好事。
董永贞见田泽如此亢奋,赶在他身后小声咳了几下。
“你怎么了?看来是本官要去给董大人请医工了。”田泽挺步转身打量着董永贞,眸中关心一闪而过,满是戏谑之色。
“本官是提醒田大人,莫要过于兴奋,被人发现端倪。”董永贞右手握空拳,虚掩在嘴边,又咳了几声。
“去你的!本官是那样的人吗?”田泽一巴掌拍在董永贞肩上,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正好,不知怎的,竟不觉燥热,“忍了这么些年,就这几步的当口,当着你的面,嚣张片刻,也不可?”
“自是可以。”董永贞清了清嗓子,随田泽一同仰头,嘴角勾起,“希望再过些日子,咱们能日日有此好兴致。”
内侍省东署偏厅,曹永禄正斜倚在月牙榻上,惬意饮茶。
今日入宫前,江福杰派人来禀,他联系上了弓彬。
眼下弓彬一事风头过去大半,看来想想法子,暗线重建指日可待。
是以曹永禄迫不及待进宫,派人去唤顾青。
顾青匆匆赶来,看了眼偏厅门外的玉簪花,平日只觉这白色小花清幽雅致,今儿见了,却觉杂乱无章,心中乱作一团。不知曹永禄唤他何事,亦不知是否能搪塞过去。
“下官给曹公请安。”顾青规规矩矩,躬身行礼。
“无需多礼,顾青,坐,几上有茶,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曹永禄审视顾青几眼,瞧着精神头倒不错,看来这几日休息好了,也想通了。
“谢曹公。”顾青不敢推脱,他看了眼曹永禄跟前的茶盏,里头还有八分满,便只给自己斟了茶水,小啜一口,一股清新之意在唇齿间绽放,他却怎么也松快不起来,只得故作松弛,“此茶清香四溢,确实不错。”
曹永禄摆了摆手,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本公也就不卖关子。既然你已决定为本公所用,今儿就派你个差事。”
“下官荣幸之至。”顾青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他略微抬眸,面露希冀之色,“曹公,可是献酒之事?”
曹永禄缓缓摇头:“弓彬你可还记得?”
顾青瞳仁微缩,他自是记得!毛文死前模样,又在心头浮起。顾青强敛了心神,才不至被曹永禄瞧出端倪。
“下官记得。”顾青不动声色。
“旁的本公就不多说了。宫外的暗线,本公打算再建几条。只是先前的酒方,就不能用了,免得酿出的酒被人发现端倪。你再替本公想几个酒方,不要太难,同市面上的好酒要能媲美,还要同先前几次被查的酒液味道不同,可能做到?”曹永禄啜了口茶,神色轻松,好似在交代今儿晚膳要吃什么。
“下官可能需要些许时日。”顾青心头一惊,当初证据不足,顾着景湛,那案子不曾牵连曹永禄,此事果然是他在背后主使。
“最多给你半月,至少三个酒方,外头还要试试是否能成。”曹永禄睨了眼顾青,“第一桩差事,你可得好好干。”
“曹公放心,下官必定竭尽全力,替曹公分忧!”顾青跪倒在地,胸口不住起伏,生怕曹永禄瞧出端倪。
“很好,尚酝局事多,你先退下吧。”曹永禄淡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青深呼了几口气,躬身退下。
离了内侍省,顾青心神恍惚,不想回尚酝局。
他一路不住回头,确认背后无人跟着,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