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栖星的潮汐遵循着亘古不变的规律,每天清晨,第一缕晨光会穿过极光云,在粉色海面上铺就一条金色的路。林狱总爱比苏红绫早起片刻,坐在木亭的石凳上,看着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那团温暖的光晕会先染红云层,再漫过结晶石沙滩,最后轻轻落在苏红绫熟睡的窗棂上,像一个温柔的吻。
“又在偷看日出?”苏红绫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她端着两杯热浆果茶走出木屋,晨光为她的轮廓镶上金边,“年轻时总觉得,只有劈开混沌海的霞光才够壮阔,现在才发现,安安静静爬上来的太阳,更让人踏实。”
林狱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因为那时的光里藏着厮杀,现在的光里只有茶气。”他望着海面上随波起伏的星鱼群,它们正追逐着晨光游动,鳞片闪烁出细碎的光芒,“你看它们,不用为地盘打架,不用为生存拼命,只需要跟着太阳转就好。”
这颗星球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天的时光,足够他们慢慢喝完一壶茶,足够苏红绫画完半幅海景,足够林狱修补好木亭的一根松动栏杆。没有计时器,没有日程表,日出是清晨的号角,日落是黄昏的帷幕,所有的节奏都由天地掌控。
午后的阳光正好时,他们会搬一把藤椅放在沙滩上,林狱用流云木雕刻小玩意儿,苏红绫则躺在椅上读念遥送来的信。信里没有惊心动魄的战事,只有些琐碎的日常:道碑学院的学生们在星栖星外围种了片星丝麦,机械族新研发的灌溉仪能模仿这里的潮汐规律,人族的孩子们把他们的故事编成了童谣,唱起来像贝壳风铃的声音。
“念遥说,孩子们画的九狱塔,塔尖总缠着两根光带,一根金一根粉。”苏红绫念着信笑出声,“他们说那是‘永不分开的光’。”
林狱放下刻刀,手里的小木人已经初具雏形——是两个手牵手的剪影,背后刻着小小的塔纹。“挺好。”他把木人放进苏红绫手心,“比刻满杀戮的石碑强。”
日落时分是星栖星最美的时刻。粉色的海面会渐渐染上紫蓝,极光云变成流动的绸缎,远处的森林腾起薄薄的雾霭,像童话里的剪影。林狱和苏红绫会并肩坐在礁石上,看着太阳一点点沉入海底,直到最后一缕光消失在海平面,才披着夜色慢慢走回木屋。
“今天的日落比昨天红一点。”苏红绫数着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它们很快会被涨潮的海水抚平,“就像你昨天烤的星鱼,比前天焦了一分。”
“那是你要求太高。”林狱笑着反驳,却在心里记下了火候,“明天我少烤一刻钟。”
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琐碎得像沙滩上的沙粒,却带着只有彼此能懂的默契。曾经需要用混沌力才能沟通的心意,如今藏在一句“茶凉了”“风大了”里,简单,却比任何力量都更有分量。
有次台风过境,狂风卷着暴雨拍打木屋,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林狱没有启动任何防御,只是加固了门窗,和苏红绫坐在壁炉前,听着风雨声煮茶。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竟让他想起当年混沌海的怒涛,但手心传来的温度提醒他,此刻身边没有敌人,只有共饮一杯茶的人。
“你说,这雨会把朝颜花打坏吗?”苏红绫望着窗外摇曳的花枝。
“坏了就再种。”林狱往壁炉里添了块木柴,“反正明天太阳出来,一切又会是新的。”
果然,第二天清晨风雨骤停,朝阳照常升起。被打落的朝颜花瓣铺在沙滩上,像一层粉色的地毯,而花枝上,已经冒出了小小的新芽。
日子就这样在日出日落中流转。他们的头发越来越白,脚步越来越慢,却总能在晨光里准时醒来,在暮色中准时归家。九狱塔的光晕偶尔会穿透云层,在海面上投下短暂的光斑,像老朋友的探望,却不再需要他们回应。
“林狱,”某个日落时分,苏红绫突然开口,“你说我们算不算,把一辈子过成了一天?”
林狱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笑了:“如果每天都有日出日落,有茶有你,一辈子和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远处的星鱼群跃出海面,划出金色的弧线,仿佛在为这句话喝彩。潮水慢慢漫过他们的脚印,将一切痕迹轻轻抹去,只留下两个相依的身影,在落日余晖里,成了这颗星球最安静的风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