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的军港,号角声再度响起,沉厚如雷,直震云霄。
铁舰一艘艘解缆而出,船身缓缓摇动,似从沉眠中苏醒的巨兽。
水花在船首翻卷,白沫飞溅,映着朝阳,宛若碎裂的金屑。
甲板上,将士们列队而立,甲胄被晨光镀上淡淡的金辉。
他们的眼神坚定,却掩不住胸膛起伏,那是对未知的渴望与紧张。
港口外的百姓聚集成群,衣衫猎猎,在风中眺望这支庞大的舰队。
有人双手合十,默念平安。
有人声嘶力竭,高喊:“玄朝必胜!”
哭声与呐喊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无形的洪流,推送着舰队远去。
宁凡立于旗舰高台,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背负双手,目光冷冽,望向前方苍茫大海。
苏浅浅静静立在他身侧,白衣翻飞,犹如海雾中一抹孤雪。
她手中紧握那块星辰残片,指尖微微泛白。
残片在晨光下泛出幽冷的光泽,像是在呼唤远方。
穆烟玉立于后甲板,静静凝望天际。
她的眸光深邃如渊,似乎穿透晨雾,看见那未被人知的风暴禁区。
“命数之路……终于要启。”她心中默语,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号令声接连响起,水手们拉动绳索,风帆缓缓张开。
风鼓如帆,巨舰微微倾斜,带着雄浑之势驶出港口。
舰队如长龙般列阵前行,旗帜飘扬,火红似焰,随风猎猎作响。
港口上,百姓的呼声渐渐远去,只余下海潮的轰鸣与鸥鸟的悲鸣。
辽阔的海面在眼前展开,天光映照下波涛起伏,宛若无尽青铜色的战场。
舰身破浪前行,水声轰隆,仿佛万军开道。
宁凡低声喃喃:“玄朝疆域,不应止步于陆。”
这句话随风飘散,却落在苏浅浅耳中,让她心头一震。
她抬眼望他,眸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颤动。
穆烟玉垂下眼帘,指尖轻抚袖中玉符,感受到它隐隐的颤鸣。
那震动,仿佛回应着前方大海的暗流。
入海不过半日,海风已骤然凌厉,天空渐渐阴沉。
厚重的云层翻滚,似在压迫海面,令空气变得沉闷。
水手们面色凝重,加快加固绳索的动作。
木桅在风中吱呀作响,帆布鼓荡,发出低沉的呜鸣声。
“风势不对。”一名老水手低声喃喃,眼神里透出不安。
穆烟玉抬头望天,目光在云层间游移,神色渐冷。
“是风暴前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宁凡耳中。
宁凡眉头微皱,沉声道:“传令,收三分帆,稳住舰列。”
号角再次吹响,短促而急切。
水手们如潮水般奔走,熟练地调整帆索。
舰队阵形渐渐稳定,船身在巨浪中沉浮,却未被击散。
雷声在远方滚动,沉闷如擂鼓。
海天之间,一道细长的闪电撕裂云幕,耀得人眼眸生疼。
将士们紧握兵刃,呼吸急促,似乎已将前方的风暴视作敌军。
雨点骤然而至,砸在甲板上啪啪作响,瞬间浸湿铠甲。
海面狂涌,浪花高过船舷,拍击舰身,水珠迸散。
舰队在暴风骤雨中挣扎前行,铁舰如山,却也随时可能倾覆。
宁凡站在甲板中央,任风雨扑面,身影却岿然不动。
他目光坚毅,仿佛在与天地争锋。
苏浅浅紧咬牙关,手中残片震动更烈,冷光在风雨中若隐若现。
她胸口被雨水打得生疼,却依旧死死盯着远方,眼神中燃烧着执念。
穆烟玉缓缓抬起手,口中默念咒诀,袖中玉符忽然闪过一道微光。
随即,一阵风向骤然偏移,主舰的船身险险避过一处巨浪。
无人看清她的动作,只当是运气。
她却低声笑了笑,笑意若有若无。
风暴持续半日,雨点渐稀,海面终于恢复起伏的节奏。
远方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阳光透下,照亮湿漉漉的甲板。
将士们大口喘息,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
“熬过第一场,便能熬过第二场。”老水手低声说着,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苍凉。
宁凡点头,却心中清楚,这只是序幕。
真正的风暴禁区,还在前方。
入夜时分,海面逐渐平静,舰队列阵缓行。
甲板上点起盏盏油灯,摇曳的光芒在夜风中跳动。
海浪轻拍船身,发出低沉的节奏,仿佛为这夜奏起挽歌。
宁凡仍立于甲板高处,目光望向无尽黑暗。
苏浅浅坐在船尾,双手抱膝,残片安静地放在身旁。
她的长发被夜风吹散,眼神却依旧坚毅,仿佛在与黑夜对峙。
穆烟玉靠在船舷,指尖在木质扶手上轻轻划过,若有所思。
远处的黑暗中,一盏孤灯忽然闪烁。
那是某艘补给小船挂起的讯号灯,在夜色里时明时暗。
像是在提醒他们——
前路虽浩瀚,却未必只有他们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