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散,东海岸线的雾气翻腾,仿佛一条苍白的巨兽,吞没了天与海的分界。
军港内,铁舰静静泊在水面,甲板上的露珠被风吹起,晶亮如碎银。
船身厚重,青铁铆钉在晨光中泛着冷意,仿佛沉睡的巨人,正等待一声召唤而苏醒。
码头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千将士披甲持戈,列队而立,盔甲上凝着夜露,呼吸如雷。
他们的眼神炽烈,望向海面深处,像是望着一个未知的战场。
宁凡披着黑色战袍,缓步登上石阶,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港口格外清晰。
随行的侍从提着书案,案上摆放着最新绘制的海图,线条曲折,标记着无数暗礁与未知水域。
风卷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预告着一场注定不平静的征程。
穆烟玉站在另一侧,面色淡静,眸光却凝在铁舰之上。
她的手指轻触袖中的玉符,心底却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暗潮。
苏浅浅缓缓走来,她身着素白长裙,腰间只系一枚玉佩,神情清冷,却掩不住眼中的倔强。
她站在风中,长发飞舞,仿佛一株孤立雪中的青竹。
韩震已经换上戎装,佩刀在腰,声音如洪钟般在码头回荡。
“水师三营已整备完毕,铁舰二十七艘,补给船九艘,随时可行!”
他声音铿锵,带着军人独有的豪气,令周围将士士气振奋。
宁凡点头,目光在海图上停留片刻,低声道:“三日为限,不可迟疑。”
随行的中军参将急忙躬身领命,转身奔向各营。
号角声很快在军港中响起,沉沉的低音如同海潮拍击礁石,震得人心血翻涌。
铁舰上的旗帜猎猎飞扬,红底黑纹,犹如燃烧的烈火。
港口的海鸥被惊起,纷纷扑翅而飞,在空中盘旋,鸣声凄厉。
海风卷起腥咸之气,吹得人眼角生疼,衣袂乱舞。
苏浅浅走近宁凡,声音轻却坚定:“此行,我必同行。”
宁凡微微侧目,眸光沉静,未曾拒绝。
他只说了一句:“那便准备好,禁区不是凡地。”
苏浅浅垂眸,指尖收紧,心底却涌出前所未有的决意。
她知道,若不随行,探险队的线索或许将彻底消散。
而她自己,亦早已无退路。
穆烟玉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二人,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的眼底,仿佛藏着连大海也难掩的深渊。
军港内的筹备声渐渐鼎沸,铁器撞击、绳索拉扯、木箱落地,杂乱却有序。
数百名工匠汗流浃背,将最后的补给运上舰船,粮食、兵械、火油一应俱全。
远处,仓库内火光摇曳,铁匠正连夜锻造备用的甲胄与刀枪。
他们的锤声叮咚,犹如战鼓提前擂响。
码头之外的坊市却并不安宁。
小贩们低声议论,商贾们神情惶惶,关于“舰队远征”的传言早已传开。
有人拍手称快,言此举可振国威。
有人却暗暗担忧,怕这趟征途是饮鸩止渴。
酒肆中,几个青衣书生低声议论:“殿下孤注一掷,若败,后世必以昏聩相讥。”
另一人却反驳:“若成,玄朝便立万世基业,何谈昏聩?”
争执声随风散入夜空,与港口的号角混杂在一起,化作无形暗流。
而在更深的黑暗中,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影也悄然游走。
他们伪装成搬运工,悄悄靠近补给仓库,目光闪烁不定。
有人低声耳语:“火油数量庞大,若能做些手脚……”
“嘘!”同伴立刻捂住他的嘴,目光惊惧地扫向巡逻士兵。
但很快,他们还是消失在阴影里,仿佛暗礁下的潜鱼。
穆烟玉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片仓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袖中的玉符微微震动,像是感知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有意思……”她在心中低声呢喃。
宁凡却已登上旗舰,立于甲板之上,静静凝望海面。
潮声轰鸣,浪花拍击舰身,溅起无数白沫。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远方禁区的深海正在张开血盆大口。
他手掌缓缓收紧,掌心隐隐透出青筋。
“无论何代,立国者皆需一掷生死。”
“这一步,我宁凡……必行。”
夜色深处,军港的灯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而在更远的海面上,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若隐若现,像在回应。
无人知晓,那究竟是希望,还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