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钟鼓声尚未散尽,紫宸殿内已灯火通明。
金色的龙纹帷幕垂落,焚香袅袅,空气里混杂着檀香与湿润的露气。
文武百官衣冠齐整,分列两侧,神情各异。
殿顶的鎏金藻井在晨曦下反射微光,似有万道星辉倒悬其中。
宁凡缓步入殿,甲胄未解,脚步铿锵,带着尚未散尽的肃杀之气。
他面容冷峻,目光如刃,落在殿中,便让人不敢直视。
百官俯首,齐声参拜,声音震动殿宇,久久不散。
宁凡抬手,声音不疾不徐:“诸卿平身。”
大殿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宫人轻移的脚步声,似乎都压低了呼吸。
宁凡目光扫过群臣,缓缓开口:“钦天监昨夜推演有果,禁区深处的光,并非天象,而是人为信号。”
“探险队失踪之谜,与此息息相关。”
他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石落下。
殿内的低声议论瞬间炸开,如同掀起一片暗潮。
群臣面面相觑,有人眼底露出骇然,有人则眉头紧蹙,心思暗涌。
“人为信号?”
“竟有此说……”
“若真如此,岂非禁区内另有势力?”
话未落,礼部尚书王珏率先出列,长身而拜。
“殿下,此事若真,不可轻举妄动。”
“禁区风暴莫测,历来有去无回,如今贸然派遣舰队,恐重蹈覆辙。”
他声音沉稳,却透着隐隐的惧意。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韩震大步出列,拱手抱拳。
“不可畏缩!”
“若探险队并非溺亡,而是被引走,则此举关乎玄朝颜面!”
“若不救,何以安天下之心?何以慰亡魂之灵?”
他声如洪钟,震得殿内帷幔轻颤。
一文一武,意见截然对立。
百官神色微变,更多人低声私议,朝堂气氛顷刻紧张。
宁凡静静看着二人,未曾开口,任由波澜在殿中蔓延。
此刻,户部尚书萧谦缓步出列,手执奏折,低声而沉重。
“殿下,国库方才经历连年征战,赤字未补,仓廪空虚。”
“若再筹舰远征,恐怕……力不从心。”
他顿了一顿,抬眼直视宁凡:“民生为本,不可因一时之勇而伤根基。”
此言一出,群臣议论更烈。
兵部一派面色不甘,礼部、户部却连连点头,似乎找到了攻守的依托。
苏浅浅立在殿侧,手中玉符紧紧攥住,心跳如鼓。
她清楚,每一个反对声,都是探险队生还希望的消磨。
穆烟玉未出列,却立在殿中角落,安静聆听,眼神幽深。
她知道宁凡在等待,在借由群臣的争论,筛选真正的立场与底线。
就在这时,刑部尚书魏成忽然冷声开口。
“殿下,此事或另有玄机。”
“若那光信并非友善,而是陷阱呢?”
“难道我们要举国之力,踏入他人罗网?”
话音落下,几名大臣纷纷点头附和。
朝堂的波澜彻底沸腾,议论声此起彼伏,几乎盖过钟磬之音。
宁凡终于开口,声音冷沉:“诸卿皆以为,当止?”
王珏、萧谦、魏成三人几乎同时出列,齐声应道:“当止。”
他们目光相互交织,隐隐形成一股合力。
宁凡眸光深沉,却未见怒色,只是缓缓转向另一侧。
韩震忽然半跪,沉声道:“末将以为,必行!”
“探险队乃朝廷亲派,若弃之不顾,何以立国?”
“末将愿率先登舰,以血肉为矛!”
他一句话掷地有声,响彻殿宇,压过所有杂音。
殿内为之一震,兵部一派士气顿时昂扬。
宁凡目光如电,缓缓落在韩震身上,点了点头。
他再环顾四周,声音缓慢而冷冽:“我玄朝,立国不畏强敌,延续不凭退缩。”
“此行,不是孤注一掷。”
“而是,必然之举。”
“禁区若真有生灵,则此为我玄朝与之初见之时。”
“若无,则光语之谜可解,探险之真相可复。”
“诸卿,宁愿我朝永困迷雾,任后人讥我懦弱?”
他声音渐高,宛如铁鼓震耳,直击人心。
群臣面面相觑,许多人呼吸急促,却再难开口。
王珏眉头紧蹙,额角青筋突起,却被宁凡逼得一时语塞。
苏浅浅的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呼吸几近窒息。
穆烟玉的指尖在袖中悄然收紧,她眼中燃起一抹不可言说的光。
宁凡负手而立,声如寒锋:“三日之内,舰队开拔!”
“此命,已下!”
声音轰然,紫宸殿内鸦雀无声。
群臣皆变色,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心潮澎湃。
朝堂的波澜被定下,所有反对之声都被那一句“必然之举”镇压。
宁凡的目光深邃,落在龙椅后的金色帷幔之上,似乎穿透了整片宫城,看向那无边的海域。
他心底明白,这一行,将决定的不只是探险队的生死,更是玄朝的未来。
苏浅浅缓缓抬头,泪光在眼眶中汇聚,却因宁凡的背影而生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低声自语:“若有一线生机,我必随行。”
穆烟玉静静垂首,唇角却若有若无地勾起。
她的眼底,倒映着烛火,也倒映着无边的黑海。
朝堂之外,晨曦初升,钟鼓再鸣。
紫宸殿前的石阶被阳光照亮,宛如金鳞闪烁。
然而金光下,却潜伏着难以预料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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