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满满一盆子水,几乎全泼在了赵二嫂的身上,将赵二嫂从头淋到脚,一滴没浪费。
哦不对,还是浪费了几滴的。
因为有几滴水溅到了沈玉楼的脸上。
这个季节的风已经有些寒凉刺骨。
好多怕冷的人,都开始穿上夹棉的衣衫了。
沈玉楼抹掉脸上的水渍,再次为赵雪柔的“豁得出去”咋舌。
这么大一盆冷水泼下去,赵二嫂回头非得感冒不可。
说不定还会发热起高烧。
要知道,过度的惊吓本就极伤精气神,再加上这盆冷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刀口上面撒盐。
而这个时代又缺医少药,一场普普通通的风寒都有可能演变成不治之症。
赵雪柔这么干,是一点儿没将赵二嫂的死活放在心上啊。
赵四郎的身上也被溅了几滴水。
但这几滴水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扭头见沈玉楼脸上也有水渍,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冷厉下来,连忙帮她擦拭。
“没事吧?”
那紧张模样,好像溅到沈玉楼脸上的不是几滴水,而是什么能夺人性命的毒药。
再看看他小心翼翼擦拭的模样,沈玉楼的心思一下子从赵家母女身上被拽了回来。
她脸皮微红,忙摇头道:“没事没事,几滴水而已。”
有事的是赵二嫂。
那么大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赵二嫂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尖叫声瞬时止住。
被泼了冷水的赵二嫂像只落汤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环顾四周,脸上神情透出茫然,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无知模样。
这状态,倒是意外地跟赵雪柔先前说的癔症对上号了。
赵雪柔大喜,连忙扔下空盆上前去扶住赵二嫂。
“太好了母亲!您终于清醒过来了!母亲您不知道,您刚才的癔症又发作了,又哭又叫的,可把女儿吓坏了!”
“……”
赵二嫂眨了眨眼,神情狐疑。
癔症?
她有癔症?
她怎么不知道?
还有,她这一身的水又是怎么回事?
湿透了的衣衫紧紧地裹在身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面钻。
赵二嫂又打了个哆嗦,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赵雪柔抢在她前面,飞快地说道:“刚才咱们家的门房,忽然跑过来颠倒黑白,污蔑我们欺负四叔一家,还污蔑我们侵占了四叔留给四婶和表哥们的家产……您硬是被他气得犯了癔症!”
后面一句话解释了赵二嫂在看见老李头后,忽然癫狂的原因。
因为被老李头气得癔症发作。
她还一连用了两个“污蔑”,并且还加重了语气。
说完后,担心赵二嫂再被吓得发疯,赵雪柔还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门房老李头的胳膊。
意在告诉赵二嫂:母亲你看!我能抓他!他是人!不是鬼!!!
“就是他!母亲,刚才就是他污蔑我们!”
“……”赵二嫂的视线缓缓落在老李头的脸上,刚才断片的记忆终于对接上了。
“鬼”这个字眼跳出水面,赵二嫂瞳孔一缩,险些又要吓破胆。
只是恐惧刚从赵二嫂心头升起,赵雪柔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立马对门房老李头又踢又打。
“我父母对你不薄,你却受人挑唆,跑过来污蔑我们,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一个姑娘家,当众动手打人,这形象属实算不上好。
然而为了杜绝更糟糕的局面出面,赵雪柔已经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的问题了。
对四周诧异的目光注视,赵雪柔更是无暇理会,只拼命的用行动阻止赵二嫂发疯。
——母亲你快看啊!这老东西不是鬼!他要是鬼,怎么可能由着我又打又踢!
老李头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温热热的赵雪柔,忽然对他一个老人家大打出手,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一时有些懵,下意识地抱住脑袋。
这举动一下子就唤醒了赵二嫂——
女儿说的没错!
这老东西根本就不是鬼!
哪有被人打却毫无还手之力的鬼!
没有了恐惧,赵二嫂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她甚至还想起了自己方才被吓到癫狂的不堪情形。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赵二嫂顾不上去想本来已经被灭口了,应该在井底腐烂的人,为何会没死成。
她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要往老李头的脸上招呼。
只是这巴掌到底没能落下。
两个婆子上前来,一个拉走赵雪柔,一个推开赵二嫂。
然后俩婆子便架住母女二人的胳膊,让她们动弹不得。
这是齐府的人。
齐太太怒视着被制住的母女二人,怒声道:“是不是冤枉的,问问就清楚了,你们发什么疯!是想用发疯掩盖事实真相吗!”
本来还想挣扎的母女俩,听见这质问一下子不敢再挣扎了。
再挣扎就是掩盖事实真相,那可真是一点儿回旋的余地了。
赵二嫂狠狠瞪了老李头一眼,对齐太太哭道:“齐太太,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是这老货忘恩负义污蔑我们!”
赵雪柔自认聪明,她没跟齐太太哭诉,而是泪眼盈盈地望着刺史夫人:“夫人,求您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首先,一众夫人小姐太太中,刺史夫人的身份地位最高。
其次,她是刺史府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刺史夫人是她未来的婆婆。
哪怕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刺史夫人也不会不管她死活的。
毕竟,谁希望自己的孙子有个名声不堪的外祖父外祖母呢?
赵雪柔说完,还有意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算盘子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沈玉楼隔老远都能听见响。
拿孩子作要挟。
而且还是要挟与孩子无关的人,这脸皮也是够厚的了。
沈玉楼心中哼笑,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了孩子真正的爹是谁,她可能还会有几分担心。
毕竟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对骨血看的还是很重的。
但是现在么……
呵呵!
刺史夫人要是真敢偏袒赵雪柔,那她就敢让对方没脸。
不过好在,沈玉楼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刺史夫人对赵雪柔的话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拿正眼瞧她,便将事情推给了齐太太。
“赵姑娘说笑了,我跟你一样,都是齐太太请来的客人。”
意思是:就算要有人出来主持公道,那这个人也应该是齐太太,而不是我,你求错人了。
没有一丝一毫要偏帮的意思。
甚至连对赵雪柔的称呼,用的都是“赵姑娘”。
陌生。
疏离。
又淡漠。
赵雪柔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齐太太却是兴奋起来。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她就说她的好友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为虎作伥的人吧!
“既然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那就拿出证据来说话。”
齐太太决定当这个主持公道的人。
因为事关救命恩人一家蒙冤受屈被侵占家产。
她看向赵四郎,说道:“赵公子放心,你们一家遭受的不公待遇,你母亲蒙受的不白之冤,今日,我来为你们讨回公道!”
赵四郎朝她感激地躬身行礼。
沈玉楼也跟着行了一礼。
大家这才知道赵四郎就是赵家四房那孤儿寡母中的一儿,不免好奇地打量他。
“我就说这年轻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哪,原来他是赵四老爷的儿子啊!”
“别说,他这长相啊,简直就跟赵家四小子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像他爹!”
一个两鬓泛白的老夫人说道,望向赵四郎的目光中饱含怜惜。
“我记得那会儿,你还是个孩子呢,个头才这么高。”
老夫人抬手比了一个高度,然后眼圈就红了。
老人家望着赵四郎,抹泪道:“没想到啊,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和你母亲,还有你兄长,你们过得不容易吧?”
赵四郎对老夫人还有印象。
闻言,他朝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晚辈礼。
“希澈给刘奶奶请安,多谢刘奶奶惦记。这些年,母亲带着我们背井离乡,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了些,但是胜在还算安稳。”
他并没有诉说这些年背井离乡的辛酸,几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这怎么能行?
刚好这时刘老夫人掏出帕子拭泪,结果因为激动没拿稳,帕子从手中脱落往地上飘去。
沈玉楼连忙眼疾手快地将帕子接住,递给老人家,然后趁势帮赵四郎补充了下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