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车窗，顾云归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外，洱海福利院灰暗的轮廓在暴雨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顾先生，到了。”司机低声提醒，“按您的吩咐，已经联系了院长，说是来捐赠物资的。”
顾云归点点头，紧了紧风衣领口。肋骨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即将揭开的真相，这点疼痛微不足道。
福利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撑着黑伞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她脸上堆着职业性的微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警惕。
“顾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福利院副院长刘芸，院长今天外出开会了。”
顾云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刘院长客气了。顾氏一直关注儿童福利事业，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贵院的具体需求。”
他刻意加重了“顾氏”二字，满意地看到刘芸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陈氏在滇南势力再大，也比不上顾家在全国的影响力。
会客室里，刘芸殷勤地倒茶：“顾先生手臂上的伤......”
“攀岩事故。”顾云归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刘院长，我听说贵院有个叫苏昭的女孩？”
茶杯在刘芸手中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桌面上。
“苏昭？”她强装镇定，“我们院确实有过这么个孩子，不过去年已经被领养了。”
“是吗？”顾云归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推过去，“那这张拍摄的照片怎么解释？”
照片上，一个瘦弱的女孩站在福利院后院，手腕上清晰可见SZ-12的刺青。
刘芸的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
“刘院长，”顾云归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我建议你配合。二十三具儿童尸体正在滇南军区停尸房等着尸检，你觉得陈氏能保住你吗？”
茶杯从刘芸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十分钟后，顾云归跟着刘芸穿过一条阴暗的走廊，来到福利院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门上的观察窗被报纸糊住，锁眼里透着微弱的灯光。
“她......情绪不太稳定。”刘芸颤抖着掏出钥匙，“自从前几天被送回来，就一直这样。”
门开的一瞬间，顾云归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腐臭。房间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女孩抱膝坐着，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苏昭？”顾云归轻声唤道。
女孩缓缓抬头，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她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顾云归的心猛地一沉——这疤痕的形状，和周叙白素描本上那个模糊的女孩轮廓一模一样。
“SZ-12......”苏昭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们是这样叫我的。”
顾云归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还记得周叙白吗？SZ-01。”
苏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抓住顾云归的衣领：“小白哥哥！他们在哪？你们把他带去哪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顾云归的皮肤，“他们说我不听话就再也不让我见他......”
“冷静点，苏昭。”顾云归握住她颤抖的手，“周叙白现在安全了，在医院。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
苏昭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陈氏没有朋友！他们都戴着白手套，但手上全是血！”
她疯狂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硬币大小的疤痕，“看！这是他们给我装的定位器！”
顾云归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普通疤痕，而是一个微型芯片植入的痕迹。
“苏昭，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压低声音，“周叙白失去了部分记忆，我们需要证据指证陈氏。”
女孩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她爬到床底下，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
“小白哥哥让我藏好的。”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些纸，“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人来问SZ的事，就把这些给那个人。”
顾云归接过纸张，呼吸几乎停滞，那是周叙白在囚禁期间偷偷绘制的实验场景素描！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和细节，最后一页甚至列出了参与实验的医生姓名和孩子们的编号。
“这些......”顾云归的声音哽住了，“太重要了。”
苏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小心那个姓程的警察。”
“程？”
“程野。”苏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每个月都来实验室，穿警服，但和陈家人一起吃饭。小白哥哥画过他。”
顾云归迅速翻找素描，果然在倒数第三页发现了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侧影，标注是“滇南警局特别行动组副组长程野，与陈二少密谈，2021.11.3”。
手机突然震动，是李叔发来的消息：【滇南警方已成立专案组，负责人正是程野。行动取消，速回！】
顾云归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们被反将一军！
“刘院长！”他猛地转身，却发现门口早已空无一人。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无线电的嘈杂声。
“顾先生！”老张从走廊另一端冲过来，“警察包围了福利院，说是接到举报我们非法拘禁儿童！”
“操！”顾云归迅速将素描塞进内袋，“带苏昭从后门走，联系这个号码！”
他塞给司机一张纸条，“就说'苍山行动'提前！”
话音刚落，三个持枪警察已冲进走廊。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岁，肩章显示他是高级警官，冷峻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
“顾云归？”男子亮出证件，“滇南警局特别行动组程野。有人举报你涉嫌绑架福利院儿童，请配合调查。”
顾云归直视对方的眼睛：“程副组长好大的官威啊。不知道陈二少最近可好？”
程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铐起来！”
当冰冷的手铐扣上手腕时，顾云归注意到程野的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和周叙白素描中标注的细节完全吻合。
警车驶离福利院时，顾云归透过后窗看到老张和苏昭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他暗自松了口气，随即感到肋骨的伤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肋骨断了还这么能折腾。”程野坐在副驾驶座上讥讽道，“顾少爷在滇南的地界上撒野，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顾云归闭上眼睛，不理会对方的挑衅。他必须争取时间，李叔收到消息后，最快两小时能调动军区的人。
审讯室的灯光刺眼得令人眩晕。程野将一叠照片甩在桌上：“认识这些人吗？”
照片上是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吊死在实验室里。
“云杉坪实验室的研究员，”程野的声音像毒蛇般滑腻，“昨晚全部'自杀'了。真巧，就在顾少爷拿到实验数据的第二天。”
顾云归的胃部一阵绞痛，这分明是陈氏在毁灭证据！
“程副组长这么了解案情，”他强作镇定，“想必知道这些研究员是怎么'被自杀'的吧？”
程野突然暴起，一把揪住顾云归的衣领：“少他妈跟我玩文字游戏！交出你从福利院拿走的东西，否则......”
他压低声音，“你那躺在医院的画家朋友，说不定也会想不开跳楼。”
顾云归眼中寒光一闪：“你敢动周叙白一根手指，我保证让你全家陪葬。”
程野正要发作，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警员慌张地跑进来：“程队！军区来人了，带着最高检的搜查令！”
程野的脸色瞬间铁青：“拦住他们！”
“拦不住......”警员的声音发抖，“来了三辆装甲车，带队的是滇南军区副司令。”
走廊上传来整齐的军靴声，程野咒骂一声，迅速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恶狠狠地瞪着顾云归：“你以为这就完了？陈氏的靠山比你想象的高得多！”
门被猛地踢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将军，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
“李叔。”顾云归松了口气。
李将军冷冷地扫了程野一眼：“滇南警方涉嫌妨碍司法公正，从现在起，本案由军方接管。”
他转向顾云归，“人证已经安全，证据也保全了。”
程野突然拔枪对准顾云归：“谁都别想——”
“砰！”
一声枪响，程野的右肩爆出一团血花。李将军身后的特种兵精准命中目标，程野的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走。”李将军命令道，然后亲自为顾云归解开手铐，“你父亲很担心。”
顾云归揉着手腕：“结束了？”
“你父亲既然发话了，那我就会给他个面子接手这件事，剩下的你不用管了，赶紧回东海！”李叔面色严肃。
“好的，李叔，我信你...”顾云归如释重负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