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钢铁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顾云归沉重的脚步声、叶桉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身后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喊杀声在回荡。
顾云归抱着叶桉,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叶桉的伤口被简单包扎着,但低温、失血和持续的颠簸让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颤,只能更紧地搂住顾云归的脖子,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力量。
“少爷,右转…前面应该就是辅机舱的入口了…”叶桉的声音带着虚弱,但仍努力回忆着地图。
顾云归依言右转,冲进一个相对宽敞的舱室,这里堆放着各种维修工具和备用零件。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寻找通往维修梯的门时,通道的另一端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熟悉的怒吼!
是陈默和其他影卫的声音!
“该死!”顾云归脸色一沉。
只见通道尽头,七八名顾氏的影卫正被数量远超预估的山本组精锐死死缠住!刀光剑影,枪火闪烁,对方的人数竟然有三四十人之多!
这艘“樱花号”游轮,俨然成了山本龙一精心打造的移动堡垒和死亡陷阱!
“他们早有埋伏!人太多了!”叶桉的心沉了下去。影卫们虽然精锐,但被绝对优势的人数和狭窄的地形压制,一时根本无法脱身来支援他们。
而身后的追兵,佐藤健那充满恨意的吼声已经越来越近!
顾云归抱着叶桉,迅速退回到一个堆满大型备用缆绳卷的角落,这里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死角,暂时隔绝了通道两端的视线。
他将叶桉轻轻放下,让她靠在一个巨大的缆绳卷上。
“少爷…我们…”叶桉看着顾云归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渗出的汗水,知道他抱着自己一路奔逃消耗巨大。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影卫被缠住,她腿伤行动不便…似乎陷入了绝境。
顾云归迅速检查了一下弹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寻找着可能的生路。
他身上散发出的不是绝望,而是如同困兽般更加危险和专注的气息。
就在这时,叶桉的目光无意中向上扫去。头顶上方,靠近舱壁顶端的位置,一个方形、覆盖着金属格栅的通风管道口,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管道口的大小,似乎勉强能容一人爬行通过。
一丝灵光闪过叶桉的脑海。她抬起头,看向正凝神戒备、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的顾云归。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俊脸,此刻写满了保护她的专注和凝重。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
叶桉忽然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拉了一下顾云归的衣角。
顾云归低头看她。
只见叶桉苍白的小脸上,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此刻却含情脉脉,仿佛盛满了星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诀别的温柔。
她对着顾云归,露出了一个虚弱却狡黠如小狐狸般的笑容,然后踮起脚尖,尽管牵动了腿伤让她眉头微蹙,快速地在顾云归紧抿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和冰冷气息的、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吻。
顾云归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少爷,”叶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你看上面。”
顾云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瞬间看到了那个通风口!他眼神猛地亮起!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那管道…应该能通到上层甲板…至少能避开追兵…”叶桉快速说道,气息有些不稳,“但…我爬不动了…”
她指了指自己受伤流血的腿,又看了看那个需要攀爬才能到达的、距离地面近三米高的管道口。
顾云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环顾四周,拖过来一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和一个备用轮胎,在通风口下方快速叠起一个简陋但足够稳固的垫脚台。
“我先上去,然后拉你!
”顾云归语速飞快,动作麻利地攀上垫脚台。他身高臂长,几下就卸掉了通风管道的格栅,露出了黑洞洞的入口。
他双手抓住管道边缘,一个利落的引体向上,上半身就钻了进去。管道内部狭窄低矮,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
他迅速调整好姿势,俯身向下,对着叶桉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眼神焦灼而坚定:“手给我!快!”
叶桉仰着头,看着上方管道口探出身来的顾云归。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沾着灰尘和血迹,汗水浸湿了额发,眼神却像最亮的星辰,只为照亮她。
通道两端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佐藤健的脚步声几乎就在拐角处!
她没有去抓那只伸向她的手。
叶桉忽然对着顾云归,绽放出一个更加明媚、甚至带着点妖冶的笑容,仿佛还是那个在宴会上迷惑众生的妖精。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娇嗔和了然:
“少爷,你先走!甲板上有我们的直升机!我留在这!”
顾云归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别胡闹!快把手给我!”
叶桉却微微摇头,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钢铁舱壁,看到了那个正疯狂搜寻他们的男人,声音清晰地传入管道:“因为…佐藤健看我的眼神,很‘吃’我的身材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留在这里,他看到我,注意力就会在我身上…就不会那么快发现这个通道了。不然,我们一起爬,动静太大,他马上就会发现的。”
她仰着脸,看着上方顾云归瞬间变得铁青、暴怒到几乎扭曲的脸庞,眼中却满是温柔和决绝:“快走,少爷。去甲板,启动直升机。相信我,我能拖住他…我们…甲板上见。”
“叶桉!你敢!”
顾云归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压抑地爆发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暴怒,他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把她强行拽上来!
但就在这时,死胡同入口处,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了进来!佐藤健那张布满阴鸷和狂喜的脸,出现在光亮之后!
“找到你了!小野猫!”
佐藤健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死死锁定了靠在缆绳卷上、看起来孤立无援楚楚可怜的叶桉,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和即将得逞的兴奋,果然如叶桉所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食欲”。
叶桉甚至对着入口处的佐藤健,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然后迅速抓起地上的一把油污,胡乱抹在自己脸上和衣服上,试图掩盖那份惊人的美丽带来的吸引力,但那双狐狸眼在昏暗光线下,反而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走——!”叶桉对着管道口,用尽力气嘶喊出声,眼中是最后的恳求和命令。
顾云归目眦欲裂,看着佐藤健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叶桉,而叶桉则倔强地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快走”的决绝。
通道另一头,影卫们还在浴血奋战,枪声和惨叫声交织。
理智和暴怒在他脑中疯狂撕扯。最终,对叶桉最后那句“相信我”的承诺,以及对全局最后一丝生机的把握,压倒了他想不顾一切跳下去的冲动。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如同泣血的誓言:
“你、敢、死!”
说完,他猛地缩回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在狭窄的通风管道内向前爬去!身后,传来佐藤健得意的大笑和叶桉似乎被抓住的惊呼声,那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在他的心上!
冰冷、黑暗、充满铁锈味的管道里,顾云归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烈焰,朝着三层甲板的方向,疯狂爬行!
他必须活着出去!必须启动直升机!必须…把他的小狐狸抢回来!
叶桉靠在冰冷的缆绳卷上,看着顾云归的身影消失在通风口,听着管道内那急促远去的爬行声,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绝望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轻轻擦了擦被顾云归吻过、还残留着他气息的嘴唇,然后,对着已经走到面前、眼神贪婪而扭曲的佐藤健,露出了一个带着血污、却依旧能颠倒众生的笑容。
“佐藤先生,追得这么紧…是想我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喘息,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极了落入陷阱却依旧试图迷惑猎人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