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顾云归终于卸下强撑的镇定，整个人靠在走廊墙壁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右臂的石膏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左腿悬吊的牵引带勒得他生疼，肋骨的伤处随着每次呼吸传来尖锐的刺痛。
“操......”
他咬着牙低咒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刚才在林青墨面前硬撑的那几步，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
缓了几分钟，顾云归慢慢直起身，拖着伤腿一步步挪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每走一步，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但他固执地不肯停下——周叙白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曾经执笔作画的手如今扭曲变形，还有林青墨强忍泪水的倔强眼神......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翻涌。
顾云归一拳砸在窗台上，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也引来路过护士的侧目。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护士担忧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
顾云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透透气。”
等护士走远，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昨晚打过一次的那个神秘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李叔，我需要您动用滇南军区的关系。”
电话那头的老者沉默片刻：“小顾，你父亲那边——”
“我知道这让您有些为难。”
顾云归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但这次不一样。滇南福利院至少有二十个孩子下落不明，陈氏在云杉坪的地下实验室被连夜拆除，我朋友的白月光被囚禁三年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周叙白枯瘦如柴的手腕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勒痕。
“我需要三样东西：2019年至今滇南福利院的所有入院离院记录，云杉坪Z1区域的原始施工图纸，还有......”
他顿了顿，“陈氏药业近五年所有未公开的临床试验数据。”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的沙沙声：“小顾......这相当于要挖陈氏的祖坟啊。”
“就是要挖他们的祖坟。”
顾云归冷笑，目光落在窗外远处苍山的轮廓上，“李叔，几个月前我父亲带我去您家时，你和我下了一盘棋，当时您说......要赢就要看透对手三步之后的棋路。陈氏敢对夏氏出手，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你是说......”
“查查陈家最近和京城哪家走得近。”顾云归眯起眼睛，“特别是主管医药审批和环保的那几位。”
挂断电话，顾云归深吸一口气，肋骨的伤处立刻传来抗议。
他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试图让疼痛和愤怒都冷静下来。
窗外，昆明的天空开始积聚乌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远处苍山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那个藏着无数罪恶的云杉坪已经看不见了，但顾云归知道，真相就像山间的风，再厚重的云雾也挡不住它终将吹散一切。
手机震动起来，是夏瑾言发来的消息：【已到东海，董事会三小时后召开。你怎么样？】
顾云归看着屏幕上简短的文字，几乎能想象夏瑾言此刻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犹豫片刻，回复：【见到周叙白了，情况不太好。林青墨在照顾他。我没事，别担心。】
发完消息，他望向东海的方向。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夏瑾言正在商场上与陈氏正面交锋，而他要做的，就是挖出那些见不得光的罪证，从背后给陈氏致命一击。
顾云归最后看了一眼周叙白的病房门，转身向自己的病房挪去。
每一步都疼得他眼前发黑，但比起周叙白经受的三年折磨，这点痛算什么？
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为了正义，为了那个此刻正在东海独当一面的女人。
走廊尽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隆而至。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三天后的深夜，昆明医院VIp病房的灯依然亮着。
顾云归靠在床头，腿上放着李叔派人送来的加密文件箱。
输入三重密码后，箱盖“咔嗒”一声弹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十几个穿着统一灰蓝色制服的孩子排成两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每个人的胸口都缝着布条编号。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到下一张：同样的孩子们被固定在特制椅子上，头上连接着各种电极，眼神空洞。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拍摄于去年冬天。
“畜生......”
顾云归的喉结滚动，太阳穴突突直跳。
随着翻阅，更多触目惊心的内容呈现出来：陈氏药业名为“神经重塑计划”的绝密项目，利用福利院儿童测试一种新型神经抑制剂。
文件显示，这种药物原本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但会导致严重的脑损伤和记忆丧失。
一份标记为“高抗性样本”的实验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
【样本SZ-01，25岁男性，意外闯入Z1区域并拍摄实验过程。表现出异常抗药性，常规剂量无效。经批准进行极限测试，连续注射三个月后出现逆行性遗忘，但绘画能力保留。建议长期观察......】
附着的照片让顾云归猛地站起来——尽管面部被打码，但那瘦削的身形和右手小指上的胎记，分明就是周叙白！照片中他被锁在特制椅子上，头上戴着电极帽，面前放着画板。
“所以这就是他们囚禁你三年的原因......”顾云归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他疯狂地翻找更多关于“SZ-01”的记录，终于在一份评估报告中发现了关键线索：
【SZ-01与SZ-12存在特殊情感联结。建议利用SZ-12作为控制变量，观察其对药物抵抗力的影响......】
“SZ-12......苏昭！”顾云归恍然大悟。难怪苏昭会说“你们害他”，她一定也被迫参与了实验！
文件最后一页是药品审批表的复印件，右下角的签名让顾云归瞳孔骤缩——医药管理局副局长，吴振国。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正是陈家二少爷的岳父。
手机突然震动，是李叔发来的消息：【福利院2019年至今共有23名儿童“因病转移”，实际全部送往云杉坪实验室。附件是名单和体检报告。】
顾云归点开附件，第一份体检报告就让他胃部痉挛——8岁女孩，体重21公斤，注射实验药物三个月后出现全身抽搐、失语症状，死亡原因写着“突发性脑水肿”。
他再也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贴着前额，却无法冷却他沸腾的怒火。
十分钟后，顾云归红着眼睛回到病床前，拨通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给夏瑾言：“我拿到证据了，陈氏用福利院儿童做活体实验，周叙白是被当成特殊样本囚禁的。医药局吴振国涉案。”
第二个给顾氏首席律师：“准备刑事诉讼材料，涉及危害人类罪和谋杀。联系国际人权组织。”
第三个给林青墨：“我需要你问周叙白一个问题——他还记得‘SZ-12’吗？”
挂断电话，顾云归看向窗外。暴雨仍在继续，闪电照亮了他决绝的侧脸。明天一早，他将亲自前往洱海福利院。
如果苏昭是解开周叙白记忆的钥匙，那么这把钥匙，他志在必得。
而陈氏药业和那些藏在幕后的魔鬼，一个也别想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