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女子……大学’!!!”
当张静姝将这充满“惊世骇俗”意味的终极构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从她那虽然年轻却又充满力量的口中说出来时,整个内阁首辅官邸的书房陷入了一片长久的、足以让空气都为之凝固的绝对死寂。
内阁首辅张小山与格物大学荣誉校长张文远,这两位早已习惯了各种“大风大浪”的帝国“新贵”,此刻却如同两尊被美杜莎的目光石化了的雕塑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是自家(孙)女\/(堂)侄女,却仿佛是一个来自于“未来”的陌生“怪物”!
他们做梦也未曾想过!一个年仅二八、本该是在后宅之中“学习插花与茶道”的金枝玉叶,其心中所思索的,竟会是如此宏大、如此离经叛道、也如此“危险”的“国家”与“文明”之终极命题!
……
“静……静姝……”许久之后,还是内阁首辅张小山第一个从那巨大的震撼之中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眼神却充满不容置疑之“坚定”的宝贝孙女,声音干涩而又充满了一种哭笑不得的巨大无奈,“你……你这丫头……你可知你方才所言那两件事——‘十年义务教育’与‘皇家女子大学’,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足以让整个帝国那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朝野上下再次天翻地覆!!!”
“祖父!”张静姝却毫不畏惧地抬起了头,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巨大锐气,“静姝知道!但静姝更知道!若不行此‘刮骨疗毒’之霹雳手段,则我大宁那看似光鲜亮丽的‘盛世’之下那早已烂到了根子里的‘人才’之‘病’,将永远也无法根治!我大宁也终将会因为这‘后继无人’之困而重蹈那历史上无数个‘盛极而衰’王朝的覆辙!!!”
……
“好……好一个‘刮骨疗毒’!”就在此时,一个同样充满“精明”与“算计”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只见户部尚书张豆子不知何时已然闻讯赶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那双对“数字”最敏感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冰冷的、如同在看一本即将亏损到血本无归的“烂账”一般的光芒。
他没有去理会侄女那充满“理想主义”光辉的“豪言壮语”,而是直截了当地抛出了一个最现实也最残酷的问题,“静姝侄女,你可知若要按你那‘十年义务教育’之宏图,为我大宁所有那数以千万计的适龄孩童都提供免费的‘蒙学’与‘技学’,那我户部每年需要为此额外支出多少银子?”
“这……”张静姝愣住了。她虽然聪慧,但于这“柴米油盐”的具体“算计”之上终究还是嫩了些。
而张豆子则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思考的余地。他缓缓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声音冰冷而又不容置疑,“……三万万两!白银!每年!!!”
……
“嘶——”这个充满“铜臭”味却又恐怖到了极致的天文数字,瞬间便让在场所有本还对静姝那“伟大构想”而略有心动的张小山与张文远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万万两!这几乎是如今大宁帝国一年财政总收入的一半!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去豪赌如此巨大的国运,这已经不是“激进”了,这简直是疯了!
……
“静姝侄女。”张豆子看着那同样被他这“一招致命”的“算账”之术惊得花容失色的天才侄女,声音虽然依旧冰冷,却也带上了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教导”意味,“你姑婆(张丫丫)当年为推广‘青霉素’向我户部申请‘皇家药厂’之预算时,其所呈报的奏疏厚达百页。其中不仅有那‘神药’之神效,更有其未来足以为帝国节省下多少‘军费’、提升多少‘劳力’、乃至是创造出多少‘税收’的详细精算。”
“而你二伯(张石头)当年为修建‘南方铁路’向我户部申请‘国债’之时,其所立下的‘军令状’更是精确到了未来十年每一年的‘客流量’、‘货运量’与那可以收回的‘纯利’。”
“静姝,”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你可知为何?因为他们都懂一个最基础的道理。那便是——任何听起来再是‘美好’的‘理想’,若不能建立在那最冰冷也最坚实的‘利益’之上,则其最终都不过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般的空中楼阁!!!”
……
这番充满“经济学家”冰冷逻辑却又无可辩驳的“现实”之论,如同一柄最沉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那个本还充满“理想主义”光辉的少女张静姝的心上!将她那所有关于“想当然”的天真幻想都砸得粉碎!
她彻底明白了。她终于痛苦地明白了。自己与眼前这位虽然同样出身“张家”却早已将“理想”与“现实”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六叔公(张豆子)之间,那如同天地般的巨大差距!
自己只想着如何去“花钱”,而他却早已在思考如何让这花掉了的钱能为帝国去“生”出更多的钱!
……
“豆子……叔公……”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谦卑与请教,“那……那依您之见,此事当真便无解了吗?”
“不。”张豆子看着这个虽然“天真”却一点就透的可造之材,他那一向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解法,”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早已在你那番‘惊世之言’之中,只是你自己尚未发现罢了。”
……
“我……我的话中?”张静姝更困惑了。
而张豆子则没有再卖任何关子。他缓缓地走到了那同样听得如痴如醉的内阁首辅张小山的面前,“三哥,你还记得我当初在大学讲坛之上所做的那个‘国富论’的最终推演吗?”
张小山闻言浑身一颤!瞬间便恍然大悟!“投资!!!”
“正是!”张豆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此非‘耗费’!此乃我大宁未来最是一本万利的伟大投资啊!!!”
他转过身看着那同样“开了窍”的张静姝,眼中充满“孺子可教”的巨大欣赏,“静姝侄女!你方才所言那‘识字工人’与‘愚昧农夫’之间那‘三倍’与‘五倍’的‘效率’之差!这便是你去说服我与这满朝文武的最好筹码!!!”
“你只需将这‘效率’转化为那可以被量化的‘税收’,再为陛下、为我户部算清楚这笔看似‘血亏’实则‘血赚’的‘百年大计’,则这区区的‘三万万两’……”他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我户部便是砸锅卖铁亦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