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挟着江水的腥气黏在雷宜雨的西装领口,他抬手拂去水珠,指尖还残留着昨夜从“江鸥号”货轮甲板上蹭到的铜锈。程砚舟蹲在码头缆桩旁,用瑞士军刀撬开那只从武昌车辆厂废料堆里扒出的搪瓷痰盂,底部剥落的蓝漆下露出一串数字。
“苏制长波接收器的频段密码。”程砚舟吹掉金属碎屑,“周家当年用这玩意儿监听防汛指挥部电台,现在倒成了我们的钥匙。”
雷宜雨望向江面。巴拿马籍货轮正在卸货,工人搬运的木箱外贴着“教学器材”标签,箱角却印着模糊的基辅船厂徽记。他忽然轻笑一声:“周老爷子要是知道,他走私的黑海舰队废铁,最后帮我们打开了手机牌照的缺口……”
汉口德明饭店套房,林秋白将一摞文件摊在茶几上,油墨味混着咖啡的焦苦。“轻工厅刚批复的试点牌照有漏洞。”他抽出红头文件第三页,用钢笔圈出细则条款,“允许贴牌生产,但没限定技术来源——‘新秀’被暂停审查后,他们的韩国贴牌合作方正在找下家。”
徐蔚从笔记本电脑前抬头,屏幕荧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查到线索了。周家旧部控制的澳门空壳公司‘信和泰’,上个月刚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深圳电子厂。”她调出厂房照片,流水线上堆积着印有三星标志的手机外壳,“工人私下接单,用淘汰的cdmA模块组装山寨机,专供东南亚。”
雷宜雨拾起一只程砚舟从痰盂里倒出的铜齿轮,齿尖还沾着干涸的芝麻酱。“汉正街老周记的轴承铺子,现在谁在管?”
“周家远房侄子,去年因赌债把铺面抵押给了‘长江物流’。”程砚舟眯起眼,“你该不会想……”
“让杜青山去谈。”雷宜雨碾着齿轮,“就说我们要租仓库——专放‘教学器材’。”
深圳华强北电子市场后巷,姜敏裹着牛仔外套蹲在配电箱旁,指尖夹的烟头忽明忽暗。穿花衬衫的瘦高男人钻进巷子,拎着的塑料袋里露出半截电路板。
“林工说你们能改频段?”男人踢开脚边的变压器,“cdmA模块锁了韩国频段,我们要插国内卡。”
姜敏踩灭烟头,从兜里掏出搪瓷痰盂里发现的铜齿轮。“知道这是什么吗?苏联潜艇通讯器的零件。”她将齿轮按进男人掌心,“把你们流水线上第三道检测工位的王师傅叫来——他七十年代在武汉无线电厂修过军用电台。”
男人脸色骤变,塑料袋哗啦作响。姜敏轻笑:“告诉林工,雷总给的价码是每台机器抽三成,包销。”
澳门葡京酒店赌场VIp室,郑阿四的遗物在赌桌边堆成小山。程砚舟用镊子夹起一张被汗渍浸透的筹码票,背面印着模糊的经纬度坐标。
“信和泰的财务总监昨晚输光了公司账上最后两百万。”穿旗袍的女荷官递来一杯冰水,“他念叨什么‘热干面指数’,说铜价要崩。”
雷宜雨站在落地窗前,霓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筹码堆上。远处友谊大桥的轮廓像一道生锈的刀痕。“给徐蔚打电话。”他忽然说,“让她查赞比亚教育基金会在伦敦金属交易所的平仓记录。”
程砚舟按下手机快捷键:“你怀疑周家旧部在赌铜期货?”
“不。”雷宜雨转身,玻璃映出他嘴角的冷笑,“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买空。”
武汉长江通信旧仓库,杜青山撬开“教学器材”木箱,撕开防震泡沫,露出排列整齐的Vcd解码芯片。林秋白用万用表测着电路,表针疯狂摆动。
“见鬼了!”他扯下耳机,“这些芯片能接收军用频段——周家当年把苏联技术烧录进Vcd主板了!”
徐蔚蹲在服务器机架前,屏幕代码如血色瀑布般滚落。“找到后门了。”她敲下回车键,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澳门赌场实时影像,郑阿四的旧同伙正往老虎机塞筹码,“他们用防汛bbS的加密协议传输交易指令。”
雷宜雨拾起一片芯片,金属边缘割破了他的食指。血珠滴在电路板上,渗进刻有“97-风控”字样的凹槽。
“让姜敏带王师傅去深圳。”他甩掉血滴,“我们贴牌的手机——要用苏联人的频段,播中国人的信号。”
轻工厅牌照听证会现场,西装革履的韩国代表正在展示贴牌合作方案,ppt上的三星Logo闪着刺眼的蓝光。雷宜雨坐在后排,膝头摊开的文件夹里夹着痰盂齿轮和血渍斑斑的芯片。
“……完全符合国际标准!”韩国人擦着汗强调。
程砚舟突然举手:“请问贵方cdmA模块的频段兼容性,是否通过我国军用通讯检测?”会场骤然寂静。韩国代表僵在原地,话筒发出刺耳啸叫。
雷宜雨起身走向发言席,皮鞋踏过满地惊愕的目光。他将文件夹拍在桌上,齿轮滚到韩国人面前。
“这是1947年哈尔科夫无线电厂的产物。”他俯身按住芯片,血痂剥落在方案书上,“而这里面的技术,昨天刚帮长江通信截获了境外走私信号。”他环视鸦雀无声的会场,“各位想要国际标准?我们造的不仅是手机——”
窗外传来货轮汽笛的长鸣,像一声搁浅多年的号角终于被吹响。
“——是通讯主权的防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