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化炉的灰烬被江风卷起,雷宜雨掸了掸西装袖口的烟尘,姜敏递来的电报上还沾着金水闸村的泥土。邮电局咬定档案室失火是意外,可老会计的徒弟在岳阳港码头亲眼看见他们搬运油桶。雷宜雨没说话,只是将电报折好塞进内袋。
“邮电系统想用频段换码头,胃口不小。”徐蔚在豆皮店门口踩灭烟头,眯眼望向长江对岸隐约的基站轮廓,“但他们忘了,GSm的命脉不在协议,而在谁能把基站铺进村里。”
雷宜雨轻笑:“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农村包围城市’。”
江夏区金水闸村晒谷场,老会计攥着“长江通”手机蹲在粮仓旁,屏幕上的防汛气象预警闪烁不停。杜青山蹲下身,指尖点了点天线支架:“周家留下的模具频段和军工重叠,但信号放大器是废的。”
“不是废的。”程砚舟从麻袋堆里抽出一块锈蚀的铁板,“他们把增强器藏在粮库墙缝,用防汛麻袋当屏蔽层——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做手机,是在偷建私网。”
远处传来柴油机的轰鸣,雷宜雨和姜敏跳下吉普车。姜敏踢开半埋的麻袋,露出底下缠着铜线的尿素袋:“邮电局在乡镇供销社搞‘农资服务站’,实际是借防汛名义走私基站零件。”她掰开一块电池盖,防伪纹和粮票油渍一模一样,“他们用粮票当密码本,记录频段分配。”
雷宜雨拾起铁板,指腹擦过边缘的轧钢纹路:“武钢的账本藏在防汛麻袋纤维里,邮电局用同样手法传数据……”他忽然顿住,抬头望向粮仓新架的天线,“老程,查查今年粮库无线电检修记录。”
程砚舟翻出笔记本:“巧了,检修员是邮电学校毕业的,上周刚调岗。”
武昌县山坡乡粮站,徐蔚把一叠粮票拍在木桌上:“换话费,再加十部‘长江通’。”老农眯眼打量手机背面的“防汛专用”钢印,嘟囔道:“这玩意儿真能收气象预警?”
“不仅能收,还能打电话。”徐蔚按下快捷键,扬声器里立刻传出股票行情播报。几个村民围上来,有人嘀咕:“邮电所卖的‘大哥大’要预存半年话费,这机子咋这么便宜?”
程砚舟从柜台后转出来,拎起一袋陈年粮票:“因为咱们用这个抵话费。”他撕开粮票一角,露出夹层的导电纤维,“邮电局当年用这玩意儿当密码本,现在咱们让它变‘数字人民币’。”
雷宜雨靠在门边,看姜敏给村民演示手机功能。一个穿邮局制服的男人在街角探头,又迅速缩回。徐蔚冷笑:“盯梢的来了。”
“让他盯。”雷宜雨掸了掸袖口,“等全村都用上‘长江通’,邮电所的‘大哥大’就只能当砖头。”
汉口电信局机房,技术员老赵满头大汗地敲打键盘:“城区基站被干扰了,通话全是杂音!”雷宜雨俯身看向频谱仪,突然伸手按住某个频段:“这段干扰源不在邮电局频道,在防汛备用频段。”
姜敏抽出粮票对比:“和粮库检修记录上的频段一致——有人用防汛设备搭私网!”
老赵脸色发白:“可防汛频段归指挥部管,我们没权限……”
“你有。”雷宜雨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1994年长江防汛通讯保障协议,第七条——战时征用民用频段需报备。”他指尖点了点签名栏,“当年签字的是现在省电子工业厅调研员,而他儿子在深圳华强北倒卖基站芯片。”
机房陷入死寂。老赵咽了口唾沫:“您想怎么做?”
“很简单。”雷宜雨合上文件,“今晚八点,切断所有非授权频段。邮电局要是问起,就说‘防汛演练’。”
青山镇防汛仓库,杜青山撬开锈蚀的铁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粮票,每张边缘都有穿孔痕迹。程砚舟用碘酒涂抹,票面立刻浮现出数字:“是账本!周家用粮票记录黑钱流向,再通过防汛车队运到汉正街洗白。”
雷宜雨拾起一张粮票,对着灯光细看:“穿孔纹路和邮电局的‘长江邮件’软盘一致……”他忽然转身,“老杜,带人去武钢轧钢车间,查1989年的轧辊图纸!”
仓库门突然被撞开,武钢保卫科的人持棍冲入,领头者胸前别着周家厂徽。程砚舟抓起铁锹挡在前方,雷宜雨却抬手制止:“让他们搜。”
保卫科的人翻遍仓库,最终骂咧咧离开。姜敏从暗处闪出,摊开掌心——一枚带轧辊纹路的镀金纽扣:“他们领头的身上掉的,和邮电局档案室灰烬里的一样。”
金水闸村祠堂,白发老人哆嗦着展开泛蓝的图纸:“89年轧辊改过螺旋纹,是双线编码……能卡死ERp系统校验漏洞。”他指向一组数字,“千年虫爆发时,这套编码会让所有用友系统崩溃。”
祠堂外传来刹车声,姜敏压低声音:“邮电局的人来了!”雷宜雨迅速卷起图纸塞给杜青山:“送岳阳港,找‘九二届股民’的人接手。”又对老人道,“您跟老杜走,邮电局不敢动武钢退休的人。”
老人刚被带出后门,前院就被踹开。穿制服的男人冷笑:“雷总,防汛频段不是您能碰的。”
雷宜雨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频段当然归国家。但‘长江通’手机、粮票换话费、农村基站……这些民生项目,邮电局不肯做,我们做。”他抬眼,“您要是拦,我就把深圳华强北的芯片走私账本送到纪委。”
长江实业总部
深夜的会议室烟雾缭绕。徐蔚甩出一沓照片:“邮电局妥协了,同意开放‘长江邮件’底层协议,条件是分防汛频段三成商用权。”
程砚舟敲着算盘:“亏了。咱们的‘防汛bbS’马上要上市,频段估值至少翻十倍。”
“不亏。”雷宜雨推开窗户,江风裹着货轮汽笛声涌入,“邮电局以为拿到频段就能卡我们脖子,但他们忘了——”他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基站灯光,“农村的GSm网络是我们建的,粮票密码本在我们手里,连ERp国标都是我们定的。”
姜敏忽然举着电报冲进来:“岳阳港消息!杜青山把轧辊图纸交给财Z部了,电子工业厅调研员刚刚被带走!”
雷宜雨望向窗外。江对岸,邮电局的基站塔孤零零矗立在夜色中,而更远的田野上,无数“长江通”手机的屏幕亮起,像一片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