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边安静的背景突然传来宋明疏微哑的声音,像是带着一股轻颤的哭腔。
“容臻......”
“容臻......”
“容臻......”
一声又一声,令人无法忽视。
“怎么又哭了?”
容臻声音有些无奈,轻哄小朋友一般。
接着是啵的一声响。
似乎是亲在宋明疏的脸颊。
“容臻,最后一次.....你不喜欢我身上这款腰链?我换.......”
宋明疏的哭腔话语,赤裸裸的。
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又像是在劝退着什么。
什么邀请去她家,仿佛都是镜花水月。
柳澄阜脸上的狼狈一点点消失。
那边宋明疏的声音又消失了,安静的可怕,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他听个清楚。
为了告诉他,如果他继续靠近,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柳澄阜从小到大活在蓝皎的哭诉与哀求之中,被柳延拳头棍棒包围。
光是活着,便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看得懂人情世故。
他感受到人间冷暖。
柳澄阜微颤的手抓起那两张红色百元钞,如她所愿一般,从喉咙挤出几个字,“......不好意思,我这几天有事,无法离开。”
很得体的拒绝理由。
那些暗流汹涌、拉扯博弈,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一般。
容臻轻笑了一下。
“柳澄阜,再见。”
她散漫的声音似远似近,透着一股即将离开告别的意味。
“......再见。”
柳澄阜声音像砂纸摩擦一般沙哑,手机传来了嘟嘟嘟无情挂断的提示声。
外面的阳光依然明亮。
屋内却莫名变得冰冷。
柳澄阜坐在椅子一动不动,他清醒地看见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一点一点地抽走了。
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房间一点点黑暗。
院子外面隐约传来了车轮在水泥路刹车的声音。
“少爷,我们该......你怎么了?”
宋义的声音从惊喜到小心翼翼,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院子外面没有再传来声音。
不知发生了什么。
许久,柳澄阜一点点起身站在窗边。
阳光洒落小巷子。
在人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明亮的光,可以清晰地看见人的表情与模样。
宋义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明疏,宋明疏背对着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门打开,王一乘臭着脸拉着行李箱,后面走出一个戴着大蝴蝶结帽子的身影。
宽大的帽檐瞬间抬高,容臻平静地朝着他的方向看来,似乎早已发现了他的身影。
柳澄阜没有动作。
因为在强光下,无法看清暗处的身影。
下一秒,却看见容臻朝着他挥了挥手,像那通被挂断的电话一般,做着最后的告别。
此时,柳澄阜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亲眼目睹,容臻正真实地、一点点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这一种感觉来的莫名。
可能要转学了?可能要出国了?
柳澄阜不知道。
无边悲伤、麻木、无力在他身上蔓延。
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变得空白,机械,无法思考。
他活了十几年,从早忙到晚的十几年,匆匆忙忙的十几年,他第一次发现他的矫情。
他矫情地发现胸口会又疼又麻,还矫情地发现,原来他这种人也有这些矫情的情绪。
明明只是认识不久......
一辆四驱灰蓝色越野中巴,正在小巷子缓缓地启动。
容臻拉着宋明疏的衣摆,不紧不慢地朝着前方的中巴走去。
一旁的宋义寸步不离地跟着宋明疏,视线在容臻与宋明疏之间来回打量。
少爷眼睛突然戴着眼罩,十分安静,跟容臻走在一起,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密,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衣服整整齐齐又看不出异常。
难道是被打伤了眼睛?
宋义隐隐怀疑,眼神凌厉地扫向容臻,“少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容臻邀请我、王一乘去她家里玩几天,宋义,你要一起去吗?”
宋明疏声音嘶哑。
宋义愈发怀疑,“少爷,您眼睛是怎么了?不舒服?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
说完,宋明疏的手摸索着,抓着容臻的衣摆,“容臻,走了。”
容臻嗯了一声。
两人并没有太多肢体接触,宋义又怀疑是不是想多了。
年轻人的友谊可能就是这样?
中巴车门关上,宋义顾不上多想,快步地跑到巷子口将车子开出去。
中巴外表拖拉机,内里法拉利。
装修豪奢。
容臻刚拉着宋明疏刚上车,驾驶座的陈钊,脸上僵硬露出笑容,“老板好。”
“你好。”
除了驾驶座,车前是沙发休闲区,后方是大床休息区淋浴区。
王一乘已经在沙发坐着,前方的幕布开着电影,电影的背景声在车内蔓延。
容臻在沙发中间坐下,扯了扯王一乘奶黄色的衣摆,“过来。”
王一乘直接扯回他的衣服。
闹别扭的意思十分明显。
容臻将人捞了过来,看见他微肿的眼睛,红红的。
“你下午在哭什么?又难受了?”
一个两个都在哭。
王一乘抓着她的手臂没说话,视线落在一旁的人身上。宋明疏戴着蓝色眼罩,安静地坐在她身边,身上衣服有些褶皱,但是整整齐齐的。
像......没有。
似乎察觉到王一乘的打量,宋明疏身体往后靠,躲在容臻的后面。
这时,一个粉色的眼罩戴在王一乘的眼睛。
“戴上,消肿。”
容臻这一话一出口,王一乘便愣了一下,宋明疏也哭了?
好像是,刚刚他一直都在哭。
还以为是......
还没有和好?
王一乘与宋明疏异常沉默,可能是哭太久了,没了精神,容臻索性带着他们去后面休息。
车子飞驰离开锦白县城,沿着四级公路左拐右拐地爬山下坡。
周围荒凉的景象,像住在深山里。
一向平静的宋义直接打电话联系京市,打算将定位上报。
结果发现没有信号。
信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出去。
容臻跟王一乘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宋义车子越来越快,而前面那边四驱越野速度也不慢,他始终追不上。
最终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停了下来。
路上有各种小车摩托车、自行车、行人,堵在三岔路口。
宋义顾不上这小镇糟糕的环境,赶紧守在车门,查看宋明疏的情况。
然而车门打开,他平静的声音一下破了音,没了理智。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