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间铺子赢就赢在一个字:贵。
还有一个字:精。
京城权贵多,皇亲国戚、大官人家,腰缠万贯,不差钱,也不差时间。
他们出门讲排场,穿衣讲格调,送礼讲体面。
他们真正在乎的,从来不是价格高低。
而是你能不能提供别人给不了的细致服务。
姜菀菀转完两间铺子,心中已有成算。
马车在一扇半旧的木门前停下。
盼巧探头问:“小姐,这儿是哪儿啊?怎么瞧着不像是商铺集中的地方?”
姜菀菀笑了笑。
她在烟凌和清瑶的搀扶下下了车。
三人并肩走入那扇木门。
一行人走进一个干净敞亮的院子。
盼巧扫了一眼院中景象,又惊又喜。
“小姐,您啥时候收了这么多小姑娘?这儿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了吧!”
院子里十几个女孩正玩耍。
最小的才五六岁,大的也就七八岁,个个天真烂漫。
这时,一位手脚麻利的妇人快步走来。
她双手交叠于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姜菀菀目光温和地望着那些孩子。
“这些天辛苦你了,笺五娘。”
笺五娘抬起眼。
“姜大小姐这话太重了。我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哪谈得上辛苦?”
“要不是您伸出援手,这些可怜的孩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寒冬腊月,她们可能早就冻死在街头,或是被牙人拐走卖去窑子。”
“现在顿顿能吃饱,有热粥有粗面,衣服也穿得暖,夜里盖着厚被,还有老师来教她们读书写字……我看着她们一天天长精神,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姜菀菀轻轻摇头。
“五娘,你这话才该收一收。你为这些孩子操了多少心,我都看在眼里。若没有你日日操持,这善和堂早乱成一团。”
她目光投向那些嬉戏的女孩。
“我办这个女善和堂,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并非全然出于善心。”
笺五娘听了,反倒笑了。
“要是大小姐教她们学本事也算私心,那我真希望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个个都有这样的‘私心’。”
“您给她们的不只是饭吃,是将来,是活路啊。”
这正是姜菀菀一直想做的事。
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孩接进来。
目的只有一个:让这些女孩将来长大,能靠自己过得下去。
姜菀菀早就让笺五娘带着她们去京兆府登记了身份。
每人领了一张身份凭证,盖着官府的红印。
从此,她们是有籍可查、有堂可归的清白女孩。
当初是笺五娘心软,便把大部分孩子收留下来。
可她不过是个靠给富贵人家洗衣服过活的普通妇人。
养这么多孩子,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些年,姜菀菀一直悄悄接济她。
她从不声张,只说“五娘做事辛苦,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直到后来和许承宣分开。
她搬到了城西这处小院,才真正接手过来。
笺五娘也干脆辞了洗衣的活。
她便专心帮姜菀菀照顾这些女孩。
两人正说着。
笺五娘又提到,最近因为这里开了善和堂,不少人或明或暗地要把自家不要的女孩送过来。
她皱着眉。
“我最怕的就是,有些人根本不是孤儿,家里好好的,父母健在,儿女成群,也想借这个机会把闺女推出去。”
“说是送来念书识字,可我看他们眼里,压根没有半点不舍。”
姜菀菀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肯定会有。人心难测,善念也容易被钻空子。”
“以后多请几个心地善良的嬷嬷来帮忙照看,仔细甄别来历,再登记入册。”
“不然你一个人太辛苦,又怕看走眼,伤了真心来投靠的孩子。”
笺五娘眉头还是没松。
“大小姐,你说得是道理。可人要是多了起来,吃喝用度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姜菀菀笑了笑。
“我知道开销不小。这些日子我也在盘算。”
“那些年纪大些、能干活的女孩,去铺子里帮工。”
“绣坊、布庄、点心铺,都可以安排。”
“等她们挣了工钱,不仅能贴补自己,铺子赚了钱,再拿回来贴补善和堂,也能减轻点压力。”
笺五娘还是不放心。
“但也不能无限收人。这话听着冷酷,可真不能让这份善心,最后拖垮了整个堂口。”
“咱们不是铁打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姜菀菀点头,神色认真。
“五娘,你别太焦虑。行善不是做生意,咱们不图回报,也不必斤斤计较盈亏。”
“只要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够了。”
笺五娘却摇头。
“你是好人,菩萨心肠,从不嫌烦,也不怕累。”
“可你听过句话吗?叫‘给一升米是恩,给一斗米反成仇’。”
“你现在收十几个孩子,日子过得去,街坊也说你是善人。”
“可万一那些只想要儿子、不想要闺女的人家都盯上你呢?”
“他们自己生了女儿,觉得是负担,巴不得甩手不管。”
“你要是收了,他们倒觉得理所应当;你要是不收,回头就说你坏话,骂你假慈悲,装模作样。”
“到那时,这里就不得安生了,流言四起,邻里侧目,甚至可能闹出人命。”
姜菀菀沉默了片刻。
她明白她的顾虑,也清楚这世道人心的复杂。
善念如灯,却经不起太多风吹雨打。
最后,两人商量决定:每年最多收一百个孤女。
超出者,无论贫富,一概婉拒。
这规矩立得不易,可为了长远,不得不为之。
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你是谁?鬼鬼祟祟站那儿干啥?”
守夜的富阳提着灯笼,盯着那个蹲在门边的身影。
“该不会是小偷吧?来人啊!抓贼啊!”
姜菀菀眉头一皱。
这深更半夜的,若真是小偷,怎会只在门外徘徊?
倒更像是……在犹豫。
外面已经有人把那个可疑的人按住了。
那人没有反抗,只是缩着身子,嘴里低声呜咽着。
她和笺五娘一起走出。
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缩在墙角。
姜菀菀扫了一眼,总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心中隐约浮起一个名字,却又不敢确认。
她开口问:“你是谁?来这儿是想偷东西,还是饿得不行,想讨碗粥喝?”
那女人突然抬起头,声音发颤:“姜姐姐……是我……”
姜菀菀再仔细瞧了瞧,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