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胡坡的清晨没了往日的活气,连风都带着股滞涩的冷,共耘碑旁的桃苗虽没枯,却也蔫蔫的,新叶上还沾着未散的淡紫气,像蒙了层薄灰。
青桃躺在铺着粗布的石凳上,眼睫轻轻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入目是老周布满皱纹的脸,手里还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活盐粥,陶勺边沾着几粒没搅开的盐粒。
“醒了!青桃姑娘醒了!”老周的声音里满是惊喜,赶紧把粥递到她嘴边,“慢点喝,刚温好的,别烫着。
你都昏了一天了,可把俺们急坏了。”旁边的小石头也凑过来,手里攥着朵蔫了的同心花,眼里还带着红血丝:“青桃姐姐,你终于醒了!俺守了你一天,这花是俺昨天摘的,想着你醒了能看看。”
青桃接过粥,小口喝着,粥里的活盐带着淡淡的咸香,却没什么胃口——她总觉得体内有股滞涩的气,像有条细紫的线,缠在护脉之力上,连抬手都觉得费劲。“谢大人呢?”她轻声问,视线扫过周围,没看见谢明砚的身影,只有铁蛋扛着盐铁盾,在桃苗旁来回踱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谢大人去盐脉源头了,”老周叹了口气,往盐脉方向望了望,“今早盐工来报,脉里的水泛紫,还飘着死鱼,谢大人怕邪祟没清干净,带着腾格尔去看看了。”话音刚落,铁蛋就凑过来,声音压得低却满是火气:“他娘的!肯定是那盐蚀祟的残气!俺就说昨天没彻底清干净,现在倒好,脉水都被染紫了,再这样下去,活盐沟都要变成死沟!”
青桃刚想说话,突然觉得心口一闷,一口腥气涌到喉咙口,她赶紧用帕子捂住嘴,帕子上竟沾了点淡紫的血——是体内残留的盐蚀祟邪气,还没清干净!“姑娘!你咋了?”老周赶紧扶住她,眼里满是担忧,“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要不俺再去熬点桃叶汤?”
青桃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护脉牌碎片——原本普通的木片,此刻竟泛着极淡的紫纹,和之前盐蚀茧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更细,像藏在木缝里。“这碎片……在跟脉里的邪气呼应。”她指尖贴着碎片,能清晰感觉到盐脉源头传来的异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脉里撞,还带着股熟悉的邪气——和盐邪子噬脉符的气,一模一样!
“俺们得去盐脉源头看看!”青桃挣扎着站起来,粥碗放在石凳上,还剩大半碗。
小石头赶紧扶住她,小胳膊使劲撑着她的胳膊:“青桃姐姐,你慢点,俺扶着你!”老周也赶紧收拾东西,把陶瓮和活盐袋背在身上:“走!俺们去看看,要是邪祟真没走,俺们也好搭把手!”
往盐脉源头走的路,比平时更沉,盐地泛着淡淡的灰,连活盐堆都少了往日的雪白。
没走多久,就看见谢明砚和腾格尔站在脉边,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脉里的水已经不是淡紫,而是深紫,像掺了墨,水面飘着密密麻麻的死鱼,鱼肚子翻着白,身上还沾着细黑的蚀丝,连脉边的草,都枯成了黄褐色。
“你们咋来了?青桃你身子还没好!”谢明砚看见青桃,赶紧走过来,想扶她回去,却被青桃躲开。
她走到脉边,蹲下来,指尖刚碰到水面,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缩回来——水里的邪气带着股刺骨的冷,还在往她指尖钻,护脉牌碎片也跟着发烫,紫纹更亮了些。
“这不是盐蚀祟的残气,”青桃的声音发颤,“是盐邪子留下的噬脉符碎片!他把符碎撒在脉里,用盐蚀祟的气养着,现在符碎在吸脉水的活气,再不想办法,脉水会彻底变成死水!”她指着脉水里的死鱼,“你看鱼身上的蚀丝,比之前的更细,是符碎催出来的,专门吸活气!”
腾格尔往脉里扔了块活盐,盐粒刚碰到水,就滋滋冒起淡紫的烟,瞬间没了踪影:“这邪符碎比盐蚀祟还难缠!活盐都没用,咋清?”铁蛋也急了,往脉边砸了下盐铁盾,盾面沾到溅起的脉水,瞬间留下道紫痕,擦都擦不掉:“娘的!这水还能蚀铁!再这样下去,俺们的武器都要被蚀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盐工的惊呼:“不好了!活盐沟的水也泛紫了!还有蚀丝往沟里爬!”众人赶紧往活盐沟跑,果然看见沟里的水泛着淡紫,几条细黑的蚀丝正顺着沟壁往上爬,沾到活盐堆,盐粒瞬间变灰。老周赶紧往蚀丝上泼活盐桃叶汤,汤液浇在蚀丝上,只冒了点烟,蚀丝却没断,反而往沟里缩,钻进脉水里不见了。
“蚀丝在躲!它们在脉水里聚着,等符碎吸够活气,再出来祸祸!”青桃握紧护脉牌碎片,碎片的紫纹和脉水的紫气连在了一起,她突然眼睛一亮,“我能感觉到符碎的位置!在盐渊深处,和之前盐邪子藏的地方一样!那里有个符阵,专门养符碎!”
谢明砚皱起眉,往盐渊的方向望——盐渊深处的雾气比之前更浓,还泛着淡淡的紫,像藏着头巨兽,等着他们进去。“盐渊太危险,你身子没好,不能去!”他语气坚定,“我和铁蛋、腾格尔去,你们留在坡上护着桃苗和百姓,要是蚀丝再出来,用桃叶汤暂时挡着!”
“不行!”青桃摇头,“只有我能找到符阵的位置,护脉牌碎片能引路,你们去了找不到,还会被符阵困住!”她看着谢明砚,眼神里满是坚定,“我没事,能撑住,只要清了符碎,盐脉就安全了,望胡坡也能太平。”
铁蛋也跟着劝:“谢大人,青桃姑娘说得对!她能引路,俺们护着她,肯定没事!”腾格尔也点头:“俺们带足活盐和桃叶汤,再把骑兵分成两拨,一拨守坡,一拨跟咱们去盐渊,万无一失!”
谢明砚没再反驳,只是从怀里掏出青铜钥,递给青桃:“拿着,这钥能压邪气,要是不舒服,就靠它撑着。”青桃接过钥,钥身的金光贴着掌心,体内的滞涩感轻了些,她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众人收拾好东西,往盐渊出发。活盐沟的脉水还在泛紫,桃苗的叶子依旧蔫着,小石头站在坡边,望着他们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盐玉镯子:“盐灵,你一定要帮青桃姐姐他们,别让邪祟再回来。”盐灵的绿光在镯子里轻轻晃,像是在应和。
可没人看见,青桃怀里的护脉牌碎片,紫纹正慢慢变成黑色,和盐渊深处的雾气,一模一样;
更没人知道,盐邪子的符阵里,藏着比噬脉符更可怕的东西——那是盐邪子背后的人,留给望胡坡的“终局符”,一旦被激活,整个漠北的盐脉,都会彻底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