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趁机逼近,古镜之上光芒骤亮,那女子的身影越发清晰,仿佛下一瞬就会破镜而出。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诱导:“接受她的召唤,你将重新成为真正的星神之主,凌宇,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归宿。”
一阵剧烈的波动在凌宇心头炸开,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仿佛已穿越镜像,直视着那女子的沉眠。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如铁铸冰封:“命运从不注定。”
星辰剑横在胸前,剑意如潮汹涌而起,九道星符于体内共鸣,引动天地法则震荡。他并未攻向灰袍人,而是将所有剑意凝聚成一点,直刺那面古镜中心。镜中光影剧烈动荡,女子的身形微微颤抖,仿佛在挣扎,也仿佛在抗拒。
灰袍人面色剧变,猛然吐出一口血雾,化为封印符文浮在镜面,意图强行稳固那面古镜的映像。然而凌宇的剑光并非寻常攻击,而是星临血脉本源所衍的道剑,每一寸斩落,都是对星界本体秩序的颠覆。镜面终究开始碎裂,第一道裂缝宛如天雷劈开,镜中星海溃散。
那女子似也有所感应,原本闭合的双眼轻轻一颤,眉心间那颗朱红星痣忽地闪烁起一道流光,凌宇只觉灵魂一震,一股无名的撕裂感骤然袭来。他看见了更多的画面,那些记忆如同潮水,冲破时间的堤坝,灌入他脑海。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座燃烧的星辰之巅,身后是崩溃的神国废墟,他一剑斩断了天命,但却也斩落了她的命星。他看见那个女子含泪而笑,消散在天轮之中,那一刻,他听见她的声音:“若来世重逢,我愿为你沉眠万世,只等你唤醒我。”
镜面轰然碎裂,灰袍人一声惨叫,整个人倒飞百丈,撞入虚空裂缝。他的眼睛睁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宇,而那面古镜碎片散落星海,碎片之中,那女子的面容渐渐模糊,却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神识从镜中飘出,轻轻落入凌宇-额心。
刹那间,他的气息骤然暴涨,一道全新的星符在他体内孕生,与原本的九道星符彼此环绕,宛如十方星河同时运转,引得天地规则紊乱。神识深处,那女子的声音终于清晰:“你终于,想起我了。”
凌宇不再动,他闭上眼,在神魂之中,缓缓伸手触碰那一缕神识,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与平静。他从未真正恐惧过星神,也不曾敬畏命运,他所追求的,只是那份不被操纵的自由,而如今,他记起了自己曾因守护这自由而葬身星火之中。
灰袍人嘴角淌血,眼中却露出诡异笑意。他低声喃喃:“失败?不……不,这才是开始。她已醒,你也已归,真正的星战,从此刻拉开帷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尊被斩碎的天门残影忽然闪烁起诡异的赤光,一道道血色锁链从虚空裂缝中探出,贯穿星海,锁向凌宇。他抬头望去,那裂缝深处,传来一种不属于这个位面的气息,那不是星神的气息,而是——神墓中的意志。
星墓,是早已被众神遗弃的界外死地,传说中所有堕落的神灵都被封印其内,不得转世,不得重生。那是一片真正被永恒诅咒的时空,连天地都不曾记录它的存在。
血锁如龙,嘶吼着从万界彼端袭来,企图将凌宇拖入神墓。他周身星光剧烈震荡,剑意如炬,强行斩断数道锁链,却仍有一缕缠绕于左臂之上,腐蚀之力侵入体内,令他呼吸凝滞。那锁链深处传来低语:“归来吧你未完成的誓约,仍在我手中。”
凌宇一咬牙,强提剑意,猛然朝神墓方向斩出一剑,那一剑撕开时空,强行将自己与神墓之间的因果斩断,左臂血肉模糊,却无丝毫痛楚之色土。
他只是低头望着掌心,那一缕女子的神识仍在沉睡,只是微微发出微光,仿佛正等待他再次前行。
“我会去神墓。”凌宇轻声自语,声音中却不带一丝犹豫,“但不是现在。”
灰袍人忽地发出一声狂笑:“你能逃一次,逃不了第二次!你已破封,她也醒来,星辰神主必将再现,而你——终究还是那扇命轮之门的钥匙!”
星海剧震,一道古老的神文从九重天穹浮现,缓缓坠下,直压向凌宇的头顶。他猛然抬手,星辰剑横空挡住神文,身形却在剑气冲击中节节后退,血迹自口角溢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刚踏上这段宿命之战的起点,而真正的敌人,还未真正现身。
那神文的力量越压越重,直至将他压落百丈虚空之下,天地在瞬间失声,一切光明、声音、气息尽数剥离,他被封入一片死寂之境。在这一刻,他仿佛再次置身那段燃尽自我、为一诺而斩尽诸神的旧梦之中,而今次,他将不再独行。
寂静的虚空如同枯寂死水,凌宇的身影浮沉其中,四周一片黑暗,无风无光,无声无息。那一枚压落的古神神文,仿佛封印了他一切感知,使得他连呼吸都化作了一种遥不可及的本能。星辰剑依旧握在手中,却变得冰冷而沉重,像是承载着整个界域的重量。
他不知道这片空间到底有多深,也不知自己坠落了多久。唯有体内的星符依然运转微弱,如同濒死之人胸膛中最后一缕余烬。那缕藏于识海的女子神识如同残灯,将他从彻底沉沦中拉住,却也渐趋黯淡,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凌宇的意识忽明忽暗,记忆开始模糊。他仿佛又站回了星渊边界,听见当年诸神垂落神印,将他逐出神座,斩断血脉与名讳。他一剑染血,誓言斩尽神灵,却终究落入这片无法挣脱的黑暗长夜。他闭上眼,不知自己是醒是梦,还是早已被掏空一切,只剩一副执念的骨壳。
不知过了多久,虚空中忽有波动传来,一道微弱至极的金芒自遥远处浮现,像是黑暗中的灯塔,牵动了凌宇体内的血脉共鸣。他勉力睁开眼,那道光缓缓靠近,竟是一尊泛着金辉的棺椁,表面铭刻着无数星辰文字,似乎来自极为久远的纪元。
棺椁并未封死,其棱角之间缝隙透出微光。凌宇的神识刚一触碰,一道苍老沧桑的声音便在他脑海中响起:“后继之人,为何执念不灭?”
那声音不含丝毫情绪,却似能看穿他一切。凌宇并未答话,只是右手一抬,星辰剑倏然斩出,光华刺破死寂虚空,剑锋指向棺椁。他不信神,不求命,唯有剑在手,才是他的答案。
棺椁微震,像是被激怒,却没有爆发出任何攻击,反而在缓缓开启。随着缝隙扩展,一道道星辉般的雾气流淌而出,凝聚成无数古老身影,这些身影披挂星辰战甲,目光如炬,躯体虽为虚影,却有一种横扫天地的威势。
那苍老声音再次响起:“你既持剑反命,便入此试炼之域,承我等遗意,夺我等真骨。”
虚影身影齐齐抬首,霎时万剑出鞘,化作漫天剑雨,从四面八方激射而至。凌宇没有退路,他只能向前。
他身影陡转,星符齐震,剑影化作狂潮与对方硬撼,每一剑交锋都是神识与意志的碰撞,他的肌体在震颤,血肉在撕裂,但他的眼神却越发清明。
“你想用他们试我?”他冷声吐出,剑锋再斩,九符共鸣,竟将三道虚影一举斩碎。
但下一瞬,又有更多身影冲来,这些星辰战影仿佛无尽,无论他斩碎多少,依旧层出不穷。他的剑速渐缓,体内灵力已近枯竭,手臂上的锁链依旧未散,那是神墓诅咒留下的残痕,正不断吞噬着他的根基。
在所有战影即将再次合围之际,凌宇忽然闭上眼,将星辰剑收回鞘中。他不再出剑,而是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将识海中的那缕女子神识缓缓引出,托于掌心之中。
星辉大作,那缕神识竟在此刻化作一道星火,瞬间灌入他的额心,与体内十星符彻底融合,形成第十一枚玄星。本该崩溃的经脉重新焕发生机,灵力如山洪决堤般重回四肢百骸,一股古老到极致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你不该动她。”
凌宇睁开眼,眸中燃起银白神芒,那是完全觉醒的星神本源。他再次拔剑,身形如闪电般贯穿虚空,一剑斩落,整个星辉棺域都为之一震,虚影顷刻间崩塌,天地被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
棺椁震动不止,一道古老的神骨自中缓缓浮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压。那是神之遗骨,亦是那群星战神陨落前的最后意志汇聚。它不属于任何人,直到此刻,却主动浮现,缓缓飞向凌宇。
那苍老声音沉默许久,才再度响起:“你通过了试炼,得其一骨,封你为神墓外将。”
“我不封将。”凌宇接过神骨,冷冷扫视四方,“我来,是为破墓。”
星辉暴涨,棺椁轰然闭合,再度沉入虚空,而那破碎的界域也在重塑重构,仿佛受其感召。凌宇一手握剑,一手执骨,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出,一步踏入神墓边缘,那是一片永夜之海,彼岸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