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上的金光骤然暴涨,顺着符文裂缝涌入石台。云逸瞳孔一缩,还未收力,整座石阵猛然震颤,金光如潮水倒卷,将四人身影尽数吞没。
视线断裂。
云逸跌入一片血色黄昏。泥屋歪斜,柴门半倒,母亲倒在门槛上,胸口插着断裂的兽爪,父亲伏在院中,脖颈扭曲,双眼圆睁。他张口欲喊,却发不出声。风里传来低笑,一头灰皮妖兽踱步而出,口吐人言:“若你当年不偷那本功法,不去妄想修仙,他们……是不是还能活着?”
云逸双膝一软,跪在尸身旁。指尖触到母亲尚温的手,喉头腥甜。他闭眼,脑海中浮出月璃曾在山道上说的话:“执念太深,反被其所噬。”他猛地睁眼,盯住母亲嘴角——记忆里,她临终前说的是“快走”,可此刻唇形却是“你害了我们”。妖兽伤口没有血流,地面也无拖拽痕迹。
他咬破舌尖,剧痛袭来。右手拔剑,剑锋横过左臂,血线喷出,灼热感刺入神魂。他盯着伤口,低语:“痛是真的,这里……是假的。”
幻象晃动。
月璃站在白玉大殿中央,身上披着赤红嫁衣,金线绣着陌生宗门的图腾。殿外钟声三响,族老高唱:“吉时已到,迎婿入堂。”她抬头,云逸立于宾客席中,面无表情,袖手而立。她挣扎,手腕却被灵链锁住,越是运功,链上符文越深,勒进皮肉。
“不,这不是他。”她盯着那双眼睛。云逸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人,冷得像霜雪封山。她闭目,感知四周——无风,无灵流,唯有压迫感来自头顶。她忽然想起方才在回廊尽头,云逸持剑立于光柱下的背影,那股熟悉的剑意曾穿透雾气,微弱却坚定。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在掌心画下家族禁术的起手印。此术非攻非防,专用于追溯神识共鸣。她默念其名,不是“云逸”,而是她第一次在雪崖救他时,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
“阿云。”
一道剑意破空而来,直贯识海。幻象剧烈摇晃,云逸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我走的路,无人能替我否定。”
她睁眼,抬手捏碎灵链,一步踏出大殿虚影。
石台前,云逸与月璃同时睁眼。其余两人仍僵立不动,面色扭曲,口中发出压抑的呜咽。石台表面裂纹蔓延,金光由刺目转为暗红,雾气翻滚如沸水,不断撞击四周岩壁。
云逸低头看剑,剑身染血未干,剑柄粗糙。他伸手,将剑插回背后剑鞘,缓步上前,手掌按上石台边缘。冰冷石面传来细微震颤,像是某种脉搏。月璃紧随其后,将手覆在他手背之上。
两人闭目。
意识再度沉入幻境,却不再被动承受。云逸在血色黄昏中疾行,一脚踢散妖兽幻影,抓住那个跪地痛哭的自己后颈,狠狠掼在地上。“过去已死,”他低喝,“我活着,就是为了向前走。”
月璃在大殿废墟中穿梭,一掌击碎族老虚影,扯下嫁衣,赤足踏过碎玉。她望向虚空:“我的命,不是你们定的。”
石台剧震,裂纹中渗出金光,不再是灼热刺眼,而是温润流转。其余两人身体一颤,一人额头渗出血珠,另一人手指抽搐,似在抓握什么。
云逸睁开眼,额角青筋跳动,太阳穴突突作痛,像是有针在颅内搅动。他未松手,反而加重力道,掌心被石棱割破,血顺着符文缝隙渗入。月璃呼吸急促,指尖发白,却始终稳稳搭在他手上。
“他们在里面……还在挣扎。”她声音微颤。
云逸点头:“我们能破,是因为彼此认得对方。”他顿了顿,“他们也需要一个锚。”
他侧头,看向身旁同伴。那人正低声嘶吼,面容扭曲,似在对抗什么不可见之物。云逸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意志凝成一线,顺着掌心血流,注入石台。金光随之波动,如涟漪扩散,轻轻拂过那人手背。
那人手指猛然一蜷。
石台中央,裂缝深处,最后一道符文开始熄灭。金光不再狂躁,缓缓回流,沿着蛛网状刻痕退入地底。雾气渐沉,不再翻涌,而是贴着地面盘旋,形成一道低矮光环。
云逸感到掌下震动减弱,像是暴风雨后的余波。他缓缓抬头,看向月璃。她也正望着他,眼中映着微光,嘴唇微动,似要说话。
就在此时,石台最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细纹。
云逸的手指还按在石面上,血顺着裂纹缓缓渗入。月璃的掌心贴着他手背,指尖微微发凉。雾气环在脚边,金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残破的符文之上。
石台内部,那道熄灭的符文突然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