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剑横在胸前,血从袖口渗出,顺着剑脊滑落,在雾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他盯着那双幽光之眼,呼吸压得极低,左腿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撑地而起。其余两头妖兽已逼近至身后五步,脚步无声,地面震动却愈发密集,如同鼓点压向心脏。
四人背靠的圈子缩得更紧,兵刃交错,却无人敢先动。
就在此刻,雾气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风掠过石缝,又似古钟余音。紧接着,空间微微扭曲,一道佝偻身影自灰白中走出,踏地无声,每一步落下,雾气便退开三尺。
那是个老者,须发皆白,长袍残旧,手中拄着一根枯木杖。他缓步上前,枯杖轻点地面,三头妖兽同时伏低身躯,前肢贴地,喉咙里发出低沉呜咽,竟不敢再进一步。
云逸未动,剑锋仍对准前方,目光却已转向老者。他察觉到月璃指尖微颤,似在调动残余精神力探查虚实。
老者停步于五丈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云逸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他染血的剑上。
“你们能撑到此刻,已是不易。”声音沙哑,却不显衰弱,字字清晰如凿石。
云逸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前辈何人?此地为何?”
老者未答,只将枯杖向前一指,三头妖兽便齐齐后退,隐入雾中,连震动也彻底消失。
“此谷非寻常路径,乃上古大能设下的试炼之域。”老者道,“迷雾锁灵,妖影噬心,非为杀戮,实为照见本我。”
云逸眉头微皱,未轻信。他记得月璃曾言,某些禁地会幻化人形引诱修士自乱阵脚。他低声传音:“可辨真假?”
月璃几不可察地点头:“气息真实,非幻。”
老者似有所觉,却未点破,只继续道:“你们已过第一关——生死之迫。接下来,是识路之难。”
他抬起枯手,指向雾中某处:“循光者生,逆光者亡。此为唯一提示,余者,需你们自己寻解。”
话音未落,其身影已开始淡去,如同雾中水墨被水浸开,转瞬消散,只留下那根枯木杖孤悬半空,随即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众人沉默。
云逸凝视老者消失之处,忽然察觉雾气中有一丝极淡的金光,若隐若现,仿佛自地底渗出,又似从虚空中垂落。那光极细,不似日光,也不似灵光,唯有凝神细看,才能捕捉其轨迹。
“是那里。”他说,指向金光源头。
众人顺其指引前行,云逸断后,以剑尖点地支撑身体。左臂伤口再度撕裂,血浸透布条,滴落在石面,留下断续痕迹。
金光渐明,却非直行,而是曲折蜿蜒,时隐时现。地面开始出现古老纹路,刻痕深浅不一,部分已被碎石掩埋。
行至一处开阔地带,金光骤然明亮,照出一片三丈见方的石阵。石面布满凹槽,形如蛛网,中央一道裂缝贯穿南北。
云逸抬手止步。
“有机关。”他低声道。
话音刚落,一名同伴不慎踏前半步,足尖触到一道浅痕。刹那间,石阵震动,两侧石壁猛然射出数道黑影,如刀锋掠空,擦肩而过,在岩壁上留下数道深痕。
众人疾退。
云逸盯着地面纹路,发现金光在某些节点发生偏折,而那些未被光照的区域,石面颜色略深。
“光落之处可踏,影覆之地必触发。”他道,“月璃,凝光引路。”
月璃点头,以残余灵力凝聚一点寒芒,投射于前方石面。金光被折射后,恰好照亮一条曲折小径,避开所有深色区域。
四人踩光而行,步步谨慎。每过一格,石阵便轻微震颤,似在回应。
穿过石阵后,金光转入一条狭窄回廊。两侧石壁高耸,头顶不见天光,唯有金丝般的光线沿壁蜿蜒而上。
刚入回廊,气流骤变。
细微的风声自四面八方涌来,起初轻缓,随后加快,石壁间开始传出金属摩擦的锐响。
云逸抬手示意停步,以剑鞘轻触地面,感受震动。他发现风声并非杂乱,而是有节奏地交替,每隔七息,便会有一阵强风自左右轮番扫过。
“风刃回廊。”他低语,“间隔七息,错峰而行,贴壁缓进。”
众人依言,紧贴右壁,待第一阵风扫过左壁后,迅速前移三步。第二阵风袭来时,再贴左壁前行。如此交替,险险避过数轮切割。
至回廊尽头,金光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照下方一座残破石台。
石台高三尺,表面布满浮刻符文,线条古拙,与云逸曾在至宝上见过的纹路有三分相似。台周雾气翻涌,比别处浓重数倍,且灵压不断攀升,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苏醒。
“就是这里。”云逸道。
他未贸然靠近,而是令众人后撤五步,自己立于光柱边缘,凝视符文流转。
那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随着雾气流动缓慢旋转,每转一圈,石台底部便传出一声低鸣,如同心跳。
云逸忽然察觉,自己的剑尖正微微颤动,不是因伤,而是与石台共鸣。他缓缓抬起剑,让剑身对准光柱。
刹那间,金光顺着剑脊上行,在剑锷处凝聚成一点微芒。
石台上的符文随之加速旋转,雾气盘旋如龙,却仍未发动攻击,仿佛在等待某种触发。
“这符文……”云逸低声,“不是用来破阵的。”
“是什么?”月璃问。
他盯着那点凝聚的金光,声音极轻:“是钥匙。”
石台底部的鸣响越来越快,雾气开始向下沉降,围绕台基形成环状漩涡。云逸握紧剑柄,指节泛白。
剑柄上的血已干涸,变得粗糙,摩擦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