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高台边缘,残剑仍握在掌心,裂痕贯穿剑身,血渍早已干涸。他低头看着剑柄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纹路,像是刻进了过往的每一场争斗、每一次抉择。风掠过废墟,吹动他青色道袍的下摆,袖口残破处露出一截手腕,指节因久握而泛白。
台下众人静立,南渊长老抱拳未放,西漠三名亲卫单膝触地,目光低垂。一名中立首领上前半步,声音沉稳:“云真人平乱正名,力挽狂澜,盟主之位,非您莫属。”
云逸未抬头,只将剑尖轻点地面,灵力微震,剑身嗡鸣一声,随即归于沉寂。
他抬起左手,指尖抚过剑脊,一道微弱青光自掌心渗入,顺着裂痕游走一圈,终在断裂处凝成一线,又悄然散去。他低语:“你陪我破阵、斩敌、证言,如今使命已尽。”话音落,他右臂发力,将残剑插入高台裂缝之中。
剑柄触地刹那,咔的一声轻响,整段断裂,坠入石隙。
“盟约已正,诸位自可共治。”云逸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我所求者,非权位,乃前路。”
无人再言。
他转身,青袍翻动,步下高台。身后残剑孤立如碑,断口朝天,仿佛指向某段终了的岁月。
山门外的老松林依旧苍劲,枝干扭曲如龙爪伸向天空。云逸行至林前,脚步微顿。这里是他初入联盟时与月璃并肩值守之地,石凳犹在,表面已被风雨磨平棱角。
她已等在那里。
月璃一袭素白衣裙,发间无饰,眉目清冷如霜。见他走近,只轻轻点头。
“你来了。”
“你说过会来。”云逸在她对面坐下,石面微凉。
片刻沉默。远处传来传令玉符的灵光波动,一道金线划破天际,落在林外空地。一名身着玄纹长袍的使者踏光而至,手中托着一枚银白令符,边缘镌刻古老家徽。
“小姐,家主令召,藏渊阁需您主持大局。”使者躬身,声音恭敬却不容置疑。
月璃未动,只看着云逸。他亦回望,目光平静。
她缓缓起身,接过令符,指尖在徽纹上停留一瞬,随即转身走向林边那眼灵泉。泉水清澈见底,常年不涸,传说是先祖以心血凝成。
“我曾为家族之璃。”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至四野。
她将令符举至胸前,灵力一震,银光崩解,碎片如雪纷落。
“今为寻道之月。”
令符沉入泉底,水面微漾,涟漪扩散。倒影晃动间,似有一道模糊轮廓浮现,嘴唇开合,无声低语,旋即被水波揉碎。
使者僵立原地,欲言又止,终是低头退去。
月璃回身,发丝轻扬,唇角微起:“走吗?”
云逸站起,点头。
黎明前的山崖寂静无声,天边墨云未散,唯有东方一线微光渐透。三人立于崖顶,身后是沉睡的旧地,前方是连绵雾海,深不见底。
挚友拍了拍云逸肩头:“你说的那片灵域,真没人进去过?”
“没人活着出来。”云逸望着雾海,“也不知有没有路。”
“那还去?”挚友笑。
“正因不知,才要去。”月璃轻声道。
风骤起,吹得三人衣袍猎猎作响。云逸抬手,指向雾海深处:“怕吗?”
月璃一笑:“若怕,便不会来。”
挚友大笑,猛地一掌拍在云逸背上:“传奇都走完了,还怕没故事?”
三人相视,眼中皆无迟疑。
就在此时,天际忽裂。
一道金色裂痕自云层深处蔓延而下,横贯苍穹,仿佛有巨刃劈开天地。光从中倾泻而出,照得崖面如镀金箔。一股无形威压弥漫开来,草木伏地,石屑微颤。
云逸眯眼仰望,那道金痕并非雷劫,亦非天象,更像是某种古老意志的垂视——无声、冰冷、不可违逆。
他不动,只将右手缓缓按在腰间空鞘之上。
月璃并肩而立,双手结印,灵力在指尖流转,却不外放。挚友收起笑意,双拳紧握,筋骨作响。
金光渐盛,雾海翻涌,似有巨物将出。
云逸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片残玉符碎片,边缘焦黑,中央纹路模糊。这是最后一块,曾记录断渊之秘,也曾映出背叛者的影子。
他摊开掌心,碎片静静躺着。
下一瞬,它微微发烫,随即化作细粉,随风飘散,未落地便已消尽。
他收回手,垂于身侧。
“走。”
三人齐步向前,纵身跃入光隙。
雾海翻卷,吞没身影。
崖顶残风呼啸,一缕青光自地底缓缓升起,顺着高台裂缝攀爬,缠上那柄断剑的残柄,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