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距咽喉半尺,手腕骤沉。
云逸瞳孔一缩,后心寒意刺骨。他未回头,左脚猛蹬地面,残剑卡入地缝借力前扑。袖中残玉符应念自燃,最后一丝灵能轰然引爆,震波自下而上掀开周身敌人。
黑影一击落空,身形微滞。云逸顺势翻滚,肩胛撞上高台残柱,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咬牙撑地,右手仍死死握着残剑,剑柄血渍滑腻,几乎脱手。
“你若真为西漠效力,”云逸声音嘶哑却清晰,“为何不出声示警?”
全场一静。那黑影立于檐角阴影边缘,未退亦未进。
云逸抬手,将碎裂骨符抛向空中。血字“渊未断,主尚囚”在灵光映照下缓缓浮现。
“这八字,是藏渊阁内斗派系的密语。”他盯着黑影袖口露出的半枚暗青令符,“你效忠的不是西漠,也不是北岭,而是玄天宗残脉——那被封印百年的主脉之后。”
数名倒戈的月璃旧部动作微顿。一人手中长剑垂下寸许,另一人喉结滚动,目光闪动。
黑影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砂石摩擦:“你懂什么?旧秩序必须崩塌,新权柄才能升起。”
“所以你们借断渊之机,散布谣言,制造伤亡,再嫁祸于我?”云逸冷笑,“北岭阵师点燃骨符,西漠骑兵布禁灵阵,南渊紫衣人沉默观望——好一出三方共审的戏码。可你们忘了,真正的叛者,不会以心头血启符,不会毁凝光绫证言,更不会让残玉符录下你们的影子。”
他缓缓站起,背靠残柱,左手撑地,右手横剑于前。
“若我真勾结外敌,何必带回古阵线索?何必提议设‘情报共通阁’?你们怕的,从来不是我探断渊,而是我挖出这条根——一条从玄天宗余孽,到三派内应,再到藏渊阁权斗的根。”
南渊紫衣人终于上前一步:“伤亡七人之说,可有名录?灵牌何在?”
西漠亲卫首领脸色一变:“此乃内部事务,岂容外人质询?”
“内部事务?”云逸冷笑,“那你带骑兵布杀阵,是协防,还是围剿?你口口声声公审,却无人查验证据,只凭一面之词定我死罪——这是联盟议事,还是私刑处决?”
南渊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珏,通体乳白,内有微光流转。
“测谎玉珏在此。”他沉声道,“若云逸愿受验,我南渊愿为公证。”
云逸点头:“我愿。”
他当众取出残玉符碎片,以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落玉珏表面。玉光微闪,一段影像浮现空中——北岭阵师点燃骨符,黑雾升腾,主脉令纹显现。
“此为昨夜所录。”云逸道,“若我伪造,玉珏自会显虚。”
南渊长老凝视片刻,缓缓点头:“真。”
西漠亲卫首领怒喝:“荒谬!测谎玉珏只能验言,岂能验影?”
“但它能验我是否说谎。”云逸直视对方,“我说‘北岭阵师私通外敌’,是真。我说‘你西漠骑兵昨夜布禁灵阵’,是真。我说‘你们未曾上报死者名录’——还是真。”
他转向北岭阵师身后一名灰袍老者:“张长老,你昨夜本欲揭发,却被‘静心丹’所制,对否?那丹中有控神纹,此刻药效已过,你体内灵流应有滞涩之感。”
老者浑身剧震,嘴唇颤抖。
云逸继续道:“你三次抬手欲言,皆被身旁人按住。你袖中药囊微鼓,内藏半枚未服完的丹药——请取出。”
老者迟疑片刻,颤抖着手探入袖中,取出一枚暗红丹丸。丹身刻有细密纹路,与西漠亲卫腰间令符暗合。
南渊长老接过丹药,玉珏轻扫,玉光骤变。
“控神纹。”他沉声宣布,“可压制神识,迫人服从。”
全场哗然。
北岭阵师厉喝:“污蔑!这是栽赃!”
“那为何张长老能说出令纹来历?”云逸冷笑,“我再问一句——谁给了你们丹药?是谁在昨夜之后,统一收缴各派密报,封锁断渊消息?”
无人应答。
云逸缓缓举起残玉符碎片,对准高台中央阵眼:“我手中之符,原为断渊古阵核心组件。方才扑地时,我在地缝中拾得另一块碎玉,纹路吻合。”
他将那块泥土中的碎玉取出,嵌入阵眼凹槽。
嗡——
残玉符共鸣震颤,碎玉微亮,一道残阵轮廓在高台浮现。灵流回旋,空间微微扭曲,八方节点被短暂激活。
“断渊残阵,重启三息。”云逸声音冷峻,“足够封锁此地,不让任何人逃脱。”
西漠亲卫首领转身欲退,脚下阵纹已亮。禁灵钉失效,空间凝滞。
云逸立于残柱之上,朗声道:“忠于联盟者,随我擒贼!”
数道身影骤然暴起。
两名月璃旧部反手制住身旁倒戈者,一人夺剑反压,另一人以肘击其后颈。紧接着,南渊两名亲卫拔剑护住长老,西漠阵营中亦有三人收刀入鞘,退至中立区域。
北岭阵师怒吼结印,地面黑雾再起,却被残阵灵流压制,难以成形。他欲逃,却被两名旧部联手锁住双臂。
黑影终于动了。
他袖中寒光再闪,一道符箓疾射高台阵眼,欲毁碎玉。
云逸早有预判,残剑脱手掷出,半途撞碎符箓。剑身余势不减,钉入黑影脚前三寸,剑柄颤动不止。
“你走不了。”云逸道,“测谎玉珏已录全貌,残阵已启,四方皆知真相。你背后之人,不会救你。”
黑影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左手。
他摘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苍老而冷峻的脸——西漠副统领,三年前战死于北境,尸骨无存。
“战死名单上的人,”云逸淡淡道,“却站在这里发号施令。你们用替身、药物、符咒,操控三派,只为等一个机会——等断渊开启,等联盟动摇,等我成为众矢之的。”
老者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主脉之后……不会罢休……”
话音未落,他口中喷出黑血,怀中掉出半枚碎丹,丹纹与控神丹如出一辙。
云逸蹲身拾起碎丹,指尖摩挲其纹。他抬头,望向被制住的北岭阵师:“你们传递的情报,最终去了哪里?是藏渊阁,还是更北的冰原?”
阵师冷笑不语。
云逸站起,将碎玉从阵眼拔出。残阵消散,空间恢复流动。
他走到测谎玉珏前,取出凝光绫残片,轻轻覆于玉面。
“这绫上封印符文,我尚未破译。”他说,“但我知道,它连着一个人——一个被囚于藏渊阁深处的人。”
他指尖轻抚绫面“璃”字残痕,血渍早已干涸,唯余一道暗红印记。
“你们以为,毁掉信物,就能斩断联系?”云逸抬头,目光如刃,“可她留下的不只是符文,是信。”
他将凝光绫收入怀中,转身面向众人。
“今日之事,非为私怨,而是正名。”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联盟若存,须有真言。若有人以阴谋代公议,以私利代大义,我云逸——必斩之。”
南渊长老收起玉珏,抱拳:“云真人所言,字字入理。南渊愿守盟约。”
西漠三名倒戈亲卫单膝跪地:“我等受控于药,非本心叛盟,愿受惩处,重归序列。”
北岭阵师被押至阶下,灰袍破损,神色颓然。
云逸未看他,只问:“谁给你主脉令纹?谁命你点燃骨符?”
阵师闭目不答。
云逸不再追问。他走向高台边缘,俯视全场。
“残玉符已碎,凝光绫已毁,断渊线索却仍在。”他取出一卷竹简,乃《九锻真形录》副本,“古阵结构已录于此,若有愿探断渊第二层者,三日后,我亲自带队。”
无人应声。
片刻后,南渊长老点头:“我派阵师愿随行。”
一名中立首领迟疑道:“我……我也去。”
云逸收起竹简,青袍染血,身形微晃,却未扶柱。
他低头看向掌心,残剑仍握在手,剑柄血渍干涸,裂痕纵横。
剑尖轻颤,映出他眼中未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