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店铺的掌柜们最初听闻,还不屑一顾,认为官”府开店必是亏本买卖,长久不了,或是货物必然粗劣。
可当派去查探的伙计回来,面色惨白地汇报了那低到令人发指的价格和毫不逊色的质量时,所有掌柜都坐不住了!
很快,他们就惊恐地发现,自家店铺变得门可罗雀。
而城中心的“万象楼”却从早到晚人潮汹涌,百姓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甚至需要郡府派出兵丁维持秩序,防止过于拥挤。
世家赖以牟取暴利的商业壁垒,被苏槿以这种绝对实力、降维打击的方式,硬生生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荀攸之站在万象楼对面,看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抚须感叹:“主公此法…真是妙极。”
他原本的担忧,在苏槿这雷霆万钧却又看似“平和”的商业手段面前,消散了大半。
周季洺也笑道:“如今,不是我们怕他们生乱,而是该他们担心,仓库里那些囤积居奇的货物,会不会烂在手里了。”
苏槿凭窗而立,远眺楼下市井喧嚣,衣袂微拂,并未回首,声线清越似玉磬:
“逸之。”
周季洺即刻敛袍上前,执礼恭立:“臣在。”
“往后,”她眸光流转间似有寒刃出鞘之芒,“与那些囤货居奇的世家商行周旋之事,便交由卿来执掌。”
指尖轻叩窗棂,声调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切记,价码——能压至几何,便压至几何。如今仓廪积粟、市道维艰,该惶惶不可终日的,是他们。”
“逸之定不负主公所托!”
苏槿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
接下来,那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世家,要么低头融入新的秩序,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富帝国,一步步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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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郡,刘府。
“岂有此理!那苏槿竟用如此卑劣手段!”
当代家主刘擎气得摔碎了心爱的茶盏,面色铁青,“开设官铺,低价倾售!这分明是断我等根基!与民争利!无耻之尤!”
“家主息怒!”账房先生捧着账本,脸色惨白,
“这……这个月,我们各铺的营收骤降七成!布庄、粮店几乎无人问津,库房里的存货堆积如山,资金…资金快要周转不开了啊!”
类似的场景在各大家族中不断上演。
王家、李家……几乎所有主要依靠商贸牟利的世家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们试图联合抵制,却发现对手根本不在意盈亏,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财货支撑。
他们想散布谣言诋毁官货质量,可百姓亲眼所见,官货物美价廉,谣言不攻自破。
他们甚至想过动用一些阴暗手段,但一想到苏槿那“天神”之名和麾下霍琮那支虎狼之师,便无人敢真付诸行动。
愤怒之后,是深深的无力与无可奈何。
眼见着仓库里的粮食、布匹、纸张因为积压而开始发霉、变旧,眼见着每日只有出项没有进项,银库日益空虚,各家主事人的心头都在滴血。
最终,现实的压力磨平了所有的傲气与不甘。
刘擎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对族中长老们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疲惫:“罢了…罢了…去…去官衙找周季洺先生吧…谈谈…谈谈我们库里的那些货…”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低头,还要亲手将自家辛苦囤积、原本指望牟取暴利的货物,以远低于成本的价格,“贱卖”给那个他们恨之入骨的对手!
其他世家见状,也终于撑不下去了。
纷纷派出管事,硬着头皮前往郡守府,找到了那位看似温文尔雅、谈判起来却寸步不让的周季洺先生。
谈判桌上,周季洺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给出的价格却让各位世家管事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出血来。
“周先生!这…这价格还不够本钱啊!您这实在是……”
“哦?”周季洺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
“贵府若觉得为难,也不必勉强。可在下也是替诸位着想,毕竟这货物囤着,每日损耗也是钱啊。”
世家管事们面色灰败,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们知道,对方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再不脱手,真就要烂在手里,血本无归了!
最终,一份份屈辱的契约还是签订了下去。
看着一车车粮食、布匹、货物从世家的仓库里运出,纳入官仓,世家们的心都在颤抖。
这已不是做生意,这分明是割肉饲虎!
经此一役,邢郡世家的商业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操控市场物价。
他们深刻地意识到,那个看似年轻的女子主公,拥有着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和手段。
旧日的商业规则已被彻底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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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两年光阴飞逝。
如今的邢郡,乃至整个云州,已彻底换了人间。
街道整洁,市井繁华,百姓面色红润,衣着体面,眼中充满了安宁与对未来的希望。
田间地头,庄稼长势喜人;
作坊工坊内,机杼声不绝于耳。
孩童们皆可进入新式学堂读书识字,朗朗书声已成为乡村城镇最动听的乐章。
这里的百姓,无不以身为“云州人”而倍感自豪。
若有外地亲友来访,言谈间总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之情。
“听说你们云州,娃娃读书不要钱?”
“何止!病了有官办的医署,价廉得很!”
“种地租子低,官家还常来教新法子!”
……如此种种,吸引着四面八方不堪战乱与盘剥的流民和寒门子弟源源不断涌入云州定居,使得这片土地愈发充满活力。
然而,在外界,尤其是在各大世家门阀和摇摇欲坠的大昭皇室眼中,苏槿及其掌控的云州,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朝廷的檄文、世家的口诛笔伐从未停止。
他们将苏槿描绘成一个祸国殃民、公然造反的女贼首,对抗朝廷,践踏纲常,是搅乱天下的祸根。
把持朝政的萧丞相更是多次公开斥责苏槿为“会妖术,蛊惑人心的女妖”,其麾下皆是“不服王化的叛军”。
但在云州百姓乃至许多听闻其事的底层民众心里,苏槿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下凡!
无数人家中供奉着她的长生牌位,早晚一炷香,感念其活命之恩、赐福之德。
那些恶意的诋毁,传至云州,只会引来百姓的嗤之以鼻。
这两年间,霍琮南征北战,屡建奇功。
他先是率领经过严格训练、装备精良的大军,彻底击溃了长期袭扰边境的羌族部落,将其赶回草原深处,并一举夺回了包括黄家屯在内的整个桐柏郡。
此后,他又马不停蹄,挥师东进南下,先后为苏槿攻克了临淮郡与雁门郡。
至此,整个云州六郡之地,已尽数纳入苏槿的掌控之下。
麾下兵力也随之急速扩张,达到三十万之众!
且这三十万大军并非乌合之众,而是经过严格选拔和训练,军纪严明、士气高昂、装备先进的虎狼之师。
如今的云州,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中,宛如一片世外桃源,是平民百姓心目中的天堂,也是有识之士实现抱负的希望之地。
这里打破了门第的桎梏,只要有能力、肯努力,人人皆可通过读书、务工、参军等方式改变自身的命运。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种改变。
许多无法适应新秩序、利益受到严重损害的本地世家,在这两年间,已陆续变卖家产,举家迁移至其他仍由传统世家门阀控制的州郡。
他们的离去,并未引起太多波澜,反而为更多渴望土地和机会的平民腾出了空间。
云州,正以一种全新的、充满生机的姿态,屹立于大昭王朝的版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