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布拉驮着小维尔汀,在小镇边缘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廉价宾馆。她用一种不耐烦的、几乎像是要打劫的语气对着前台,迅速要了一个单人间——她可没心情再处理任何可能的好奇目光或者盘问。
走进狭小但还算整洁的房间,利布拉反手锁上门,总算松了口气。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混合着血腥味、硝烟味和刚才饭菜的油烟味,让她嫌弃地皱紧了眉头。
“啧,脏死了,得好好洗个澡。”她嘀咕着,完全没顾及还坐在小沙发上的小维尔汀,非常自然地就开始解开身上那套紧身作战服的卡扣。
拉链滑下,带有厄普西隆标志的作战服被随意褪下,扔在地板上,露出其下曼妙傲人却布满细微旧伤痕迹的身躯。利布拉活动了一下肩膀,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维尔汀听到动静,好奇地转过头,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又转了回去,小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她伸出小手指,有些无措地指向卧室的方向,意思是让利布拉去里面换。
利布拉看到她这副样子,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大大咧咧地叉着腰:“喂,小不点,你害羞什么?都是女生,难不成我有的你没有?”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矜持。
小维尔汀背对着她,使劲摇头,就是不肯转过来。
“嘁,麻烦的小鬼。”利布拉撇撇嘴,也懒得再逗她,自顾自地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然而,就在水声响起没多久后,浴室门突然“咔哒”一声又被打开了。
利布拉探出半个身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脸上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坏笑,目光锁定了沙发上正试图把自己缩起来的小维尔汀。
“嘿嘿,一个人待着多没意思~”
还没等小维尔汀反应过来,利布拉就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呀!”小维尔汀惊呼一声,已经被利布拉夹在胳膊底下,带进了弥漫着水汽的浴室。
利布拉动作麻利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维尔汀身上那件沾染了血迹和灰尘的校服外套和裙子扒了下来,扔到一边。当她的手伸向小维尔汀仅剩的贴身内衣时,小维尔汀终于剧烈挣扎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护在胸前,眼睛里充满了羞窘和抗拒。
“喂!你干什么!”利布拉有点不耐烦了,“我好心帮你洗澡,你看看你自己,脏得跟个小泥猴一样!你不难受吗?”
小维尔汀只是拼命摇头,不肯松手。
利布拉的火爆脾气又有点上来了:“行!不领情是吧?爱洗不洗!滚出去自己待着!”
她没好气地一把将几乎半裸的小维尔汀推出了浴室,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甚至还从里面反锁了。
浴室里瞬间只剩下哗哗的水声和蒸腾的热气。
利布拉喘了口气,走到洗手池前,双手撑在冰冷的台面上。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未消怒气的女孩。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是汗水,又像是别的什么。
镜中的那双猩红色的眼眸,此刻似乎少了一些平日的残忍和狂气,多了一丝……迷茫和挣扎。
『我到底在干什么?』 『给她洗澡?我利布拉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保姆的活?』
『把她推出去?就因为那点可笑的羞耻心?』
『尤里大人创造我……是为了让我做这些的吗?』
『我是异教……是所有人的噩梦……不是……』
『不是他妈保姆!更不是什么姐姐!』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
那个双手沾满无数鲜血、意念一动便可摧毁千军万马的自己,和刚才那个试图给一个小女孩洗澡、甚至因为被拒绝而赌气的自己,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种分裂感让她陷入了无尽的沉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之中。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利布拉猛地回过神,警惕地看向门口。
只见门被轻轻推开一条小缝,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小维尔汀已经自己脱掉了剩下的衣物,用一条大毛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光洁的小肩膀。她看着利布拉,银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歉意和犹豫,小声说:
“……对不起,利布拉姐姐……我……我洗。”
利布拉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奇怪的、软绵绵的情绪。
她啧了一声,扭过头,故意不看她:“……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话虽这么说,她却走过去,把浴缸放满了热水,试了试水温。
然后,她朝着小维尔汀招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小维尔汀松开毛巾,有些害羞地快速跑进浴缸,温暖的水瞬间包裹住她,让她舒服地轻轻叹了口气。
利布拉也跨进浴缸,坐在她身后,拿起沐浴海绵,倒上沐浴露,开始有些笨拙但异常仔细地帮小维尔汀搓洗后背。她的动作与她嘴里说出的话完全相反:
“我告诉你,小不点,你给我听好了!”利布拉一边搓,一边恶声恶气地“立规矩”,“你既然选择跟我走,就别想着再回那个狗屁基金会和破学校了!以后都得听我的,知道吗?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抓狗你不能撵鸡!要是敢不听话……”
她顿了顿,似乎在想有什么能威胁的,最后憋出一句:“……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去喂毒爆虱!或者让狂兽人把你当球踢!听到没有!”
她嘴上说得凶狠,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海绵滑过小女孩光滑的背脊,避开一切可能的伤处,甚至下意识地模仿着某种遥远记忆里(如果她有的话)或者仅仅是本能觉得应该有的温柔方式。
小维尔汀安静地听着,感受着后背那有些粗糙却无比小心的触碰,温水氤氲的热气让她放松了下来。她缓缓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开口,问出了一个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利布拉姐姐……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这个问题让利布拉的动作顿了一下。
浴室里只剩下水声潺潺。
几秒后,利布拉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傲慢、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的语气:
“我?哼,我是利布拉。尤里大人最完美、最强大的造物。”她的声音平缓下来,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从冰冷的培养罐里苏醒,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尤里大人。他赋予我力量,塑造我的形态,告诉我,我就是为了终结这个混乱的时代而生的终极武器。”
“征战?杀戮?那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她的语气变得冰冷,“美洲、欧洲、亚洲……我踏足过无数战场。心灵力量所到之处,坦克化为铁水,士兵爆体而亡,整座城市在我的意志下颤抖、哭泣,最终归于死寂。”
“统一天下?呵,那只是时间问题。在尤里大人的伟力下,在我和其他异教的力量面前,所谓的盟军、苏军,还有你们那可笑的神秘学家……都不过是螳臂当车。这个世界,注定属于厄普西隆,属于我们。”
她描述着自己的身世和经历,语气从最初的冰冷逐渐染上一种狂热和理所当然,那是在长期灌输和无数杀戮中形成的绝对信念。
但在这信念之下,似乎又隐藏着别的什么。一种……除了毁灭和服从之外,再无他物的虚无。
她说完,浴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水流声依旧。
小维尔汀安静地听着,小小的身体似乎微微绷紧了一些。
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战争的规模,但能感受到利布拉话语中那份冰冷的重量和血腥味。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带着一丝怯意地问:“……那……你不会感到……害怕或者……难过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利布拉那层坚硬的外壳。
她再次停下了动作。
害怕?难过?
这些情绪……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尤里大人不需要武器拥有这些。
“……闭嘴。”利布拉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有些生硬和烦躁,她粗鲁地撩起水,冲掉小维尔汀背上的泡沫,“洗好了!出去擦干!哪来那么多问题!”
她似乎不想,或者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夜深了……
深夜,宾馆房间被寂静笼罩。利布拉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唯一的大床,睡得四仰八叉,呼吸均匀。
而小维尔汀则被安排睡在旁边的沙发上,薄毯下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小。
突然,沙发上的小身影猛地坐起!银灰色的发丝被冷汗浸湿,贴在额角,她大口喘息着,灰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惧——又是一个血腥而绝望的噩梦。
恐惧驱使着她。她抱着枕头,光着脚丫,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悄无声息地挪到利布拉床边。
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紧紧盯着利布拉的睡颜,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利布拉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杀手的本能让她对视线极其敏感。她猛地翻了个身,正好对上一双在黑暗中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灰色眼睛!
“我操!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啊!”利布拉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砰砰狂跳,瞬间睡意全无,“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吓死我了……”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擦了下额角的冷汗,语气里全是暴躁的后怕。
“对不起,利布拉姐姐,”小维尔汀抱着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我做噩梦了……我不敢自己睡……我能不能……”
“不能!”利布拉没等她说完就没好气地打断,惊惧迅速被不耐烦取代,“一边待着去!明天还有正事呢!别烦我睡觉!”她毫不客气地起身,粗鲁地把小维尔汀连人带枕头推出卧室,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干脆利落地反锁。
“利布拉姐姐……”门外传来小维尔汀压抑的、委屈的细小啜泣声,渐渐变小。
利布拉烦躁地重新躺回床上,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麻烦的小鬼……尽会添乱……”她嘟囔着,努力想再次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客厅里,蜷缩在沙发上一直没敢合眼的小维尔汀吓得一哆嗦。
她想叫利布拉,但想到刚才被凶恶地赶出来,又不敢了。她害怕地走到门边,踮脚透过猫眼看去——两名基金会士兵!
门锁“咔哒”一声被从外面打开!士兵迅速涌入,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
“目标确认!带走!”一名士兵低喝道。
“不!不要!”小维尔汀尖叫着想跑向卧室,却被轻易地一把扛起。
“放开我!利布拉姐姐!救救我!!”小维尔汀绝望的哭喊声撕裂了夜晚的寂静。
卧室里,“维尔汀!!!”利布拉那双猩红的眼眸猛地睁开!里面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被触怒的凶戾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因那哭声而骤然绷紧的恐慌!
她甚至来不及穿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丝质吊带睡裙,赤着脚,如同一道被激怒的黑色闪电般从床上一跃而起!
“砰!!!”反锁的卧室门被她蕴含着狂暴力量的一脚直接踹得粉碎!木屑纷飞中,利布拉冲了出来,口中不停焦灼地大喊:“维尔汀!维尔汀!!!”
客厅已空无一人,大门洞开。
利布拉不顾一切地冲出大门直奔酒店楼下,冰冷的夜风灌入她的睡裙。她眼中紫芒大盛,强大的心灵视界瞬间展开,迅速锁定了街道尽头一辆正在加速逃离的汽车!
“你们找死!”利布拉的怒吼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她强行激活了体内那危险而不稳定的第四阶段心灵能量!磅礴的紫色能量几乎化为实质,让她周身的空气都剧烈扭曲!内置的超时空传送装置被这股力量短暂粗暴地激活!
唰!
她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如同索命的死神,精准地、突兀地出现在了那辆疾驰的汽车正前方!
“撞过去!”车内的司机面目狰狞地猛踩油门!
老旧的汽车发出嘶吼,狠狠撞向拦路的女人!
利布拉赤足立于冰冷的街道,睡裙裙摆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脸上只有极致的冰冷和不屑,甚至懒得躲避。
“连‘风暴引擎’都杀不死我……就凭这堆废铁?”
在那辆车即将撞上的瞬间,她只是看似随意地朝车子踹了一脚!
轰!!!
一声巨响!汽车的前引擎盖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罐头,瞬间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整辆车猛地顿住,车尾翘起!车内的士兵被震得七荤八素!
那名扛着小维尔汀的士兵刚从破碎的车窗被甩出来,摔在地上,还试图抓着小维尔汀作为人质后退。
利布拉眼中寒光一闪,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一枚高度凝聚、闪烁着致命紫光的爆炸飞镖瞬间射出!
“不——!”
轰!
血雾爆开!那名士兵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而小维尔汀被一股柔和的心灵力量轻轻推开,安然落地,只是脸上擦破了一点皮。
另一名刚从车里爬出来的士兵,看到同伴瞬间化为血雾,又看到那个如同魔神降世、穿着睡衣赤着脚的女人一步步走来,彻底崩溃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饶命!大人饶命!我们只是……”
利布拉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这副丑态,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纯粹的厌恶和冰冷。
她抬起光洁,挂着几丝灰尘的脚丫,那只刚刚踹烂汽车引擎的脚,此刻却带着一种残忍的羞辱性,狠狠地、精准地踩在了那名士兵的脸上,将他的求饶声和整张脸都死死闷在冰冷的地面上!
“呃……咕……”士兵徒劳地挣扎着,四肢抽搐。
利布拉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着,用力踩着,直到脚下的挣扎彻底停止,变得瘫软无声。整个过程,她甚至没有低头多看一秒,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吵人的虫子。
她嫌恶地抬起脚,看向四周亮起的灯火和隐约的警笛声。
“啧,这破地方也不安全了。”她烦躁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她快步走到吓呆了的小维尔汀面前,蹲下身,粗鲁地检查了一下她脸上的擦伤。
“嘶……”小维尔汀疼得缩了一下。
“哼,活该!”利布拉嘴上毫不留情,语气凶巴巴的,“不给陌生人开门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真服你了!蠢死了!下次再这么笨,看谁还救你!”
她的骂声又急又气,但检查的动作却下意识地放得很轻,指尖拂过那细微的伤口时,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一切平息,回到宾馆房间。
利布拉径直走回卧室,重新躺回大床上,背对着门口,似乎余怒未消。
然而,过了几秒,她像是极度不耐烦地、猛地翻过身,看着仍然傻站在卧室门口、抱着枕头不敢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和细微伤口的小维尔汀。
她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极其不情愿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了一小块位置,然后用手掌很不温柔地拍了拍空出来的床铺。
“还愣着干什么?!非要我请你啊?!赶紧滚过来睡觉!再吵醒我你就死定了!”她的语气依旧凶狠,充满了威胁。
但小维尔汀看着那空出来的位置,灰色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立刻破涕为笑,像只终于被允许回家的小狗,飞快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利布拉让出来的被窝,甚至得寸进尺地往利布拉温暖的身边靠了靠。
利布拉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想把她推开,但最终只是又“啧”了一声,没有动作。
感受着怀里很快变得均匀的呼吸和小小身体的温暖,利布拉低头看着小维尔汀睡着后显得有点呆萌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巨大的违和感和疑惑:
『啧,这维尔汀小时候怎么有点呆萌啊?傻乎乎的,吓一吓就哭,给点好处就笑……这是怎么长成后来那副难搞的样子的?还当上了司辰?』 她心里疯狂吐槽,充满了不解。
然而,她心里骂得再凶,那只原本搭在床边的手,却不听使唤地、极其自然地抬起来,绕过小维尔汀的后背,轻轻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让那小脑袋能更舒服地枕着她的手臂。
做完这个动作,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更加暴躁地骂了自己一句,但终究没有松开。
“唔……姐姐你好暖和……”小维尔汀好似在说着梦话,又好似在和她说话。
“温暖的我吗”利布拉苦笑一声。
“唉,如果……我没有成为异教,或许,我会和今后的维尔汀相处的很好……”利布拉难得微笑着看着小维尔汀,将被子拉过来,轻轻盖在身上,也把小维尔汀裹好。
或许,连利布拉也不会想到,维尔汀之所以会成为司辰,之所以会面对任何事情面不改色。是因为一场灾难,一场“暴雨”引发的灾难,将她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