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应急灯在走廊里投下惨白的光，郑丹妮把李伟的档案拍在战术板上时，照片里的男人正透过黑框眼镜盯着所有人。这位被标注为“极度危险”的嫌疑人，证件照上的笑容还带着医学院学生特有的温和，可档案页边缘的血红色警告线，像道无法逾越的警戒线，圈住了他虐杀动物的前科、精神病院的出院记录，以及三个月来所有与碎尸案吻合的行踪轨迹。
“技术队刚在桥底发现第三处抛尸点，”郑丹妮的指节叩着战术板上的地图，南浦大桥被红笔圈成个狰狞的漩涡，“捞上来的左腿骨上刻着xIII，罗马数字十三——这疯子在跟我们玩计数游戏，每块尸块都是他的‘作品编号’。”她忽然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韩家乐，目光在女孩发白的脸上顿了顿，“王奕在法医部拼尸块，需要绝对安静，蒋舒婷，你守在物证科门口，寸步不离。”
蒋舒婷刚把防弹衣的魔术贴粘紧，闻言立刻挺直脊背。这位总把“姐罩你”挂在嘴边的刑警，此刻正用袖口擦着配枪上的反光，听见命令时却难得正经：“保证完成任务。”她转身走向韩家乐时，战术靴踩过地面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对方白大褂的下摆上，像朵转瞬即逝的墨花。
韩家乐正抱着装尸块的证物箱往解剖室挪，听见脚步声回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受惊的鹿。“我……我能自己来，”她的指尖在箱沿捏出红痕，上午那截断指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套上，带着种黏腻的凉，“你去帮郑队吧，现场肯定需要人手。”
“少废话。”蒋舒婷直接接过箱子，左臂肌肉绷紧的弧度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王奕说你是法医部的未来之星，可没说让你逞英雄。”她忽然放慢脚步，余光瞥见韩家乐泛红的耳根，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箱子边角锋利，别刮到手——你还得用这双手拼完剩下的尸块呢。”
两人经过走廊拐角时，正撞见郝婧怡把郭爽按在墙上。这位总爱咋咋呼呼的刑警队“活宝”，此刻正用枪套抵住郭爽的后腰，下巴搁在对方肩窝处，声音黏得像化不开的糖：“刚才在桥底，是谁扑过来替我挡掉掉落的砖块？嗯？现在知道怕了？”
郭爽的脸比战术背心里的暖宝宝还烫。这位专攻痕迹鉴定的技术员，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会脸红，此刻却被郝婧怡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小声嘟囔：“那是本能反应……你别蹭我头发，等下要去查纤维样本。”
“哟哟哟，”郝婧怡忽然抬头，看见蒋舒婷和韩家乐，立刻松开手摆出严肃脸，可嘴角的笑却藏不住，“这不是我们法医部的小宝贝和她的守护神吗？要不要姐姐们腾个地方，让你们也抱一会儿？”
韩家乐的脸“唰”地红透了，拽着蒋舒婷的衣角就往解剖室躲。蒋舒婷回头瞪了郝婧怡一眼，却在转身时悄悄握住了韩家乐的手——那只常年握手术刀的手，此刻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掌心的汗把乳胶手套浸出了淡淡的白痕。
“有我在，别怕。”蒋舒婷的声音压得很低，战术耳机里传来郑丹妮布置任务的杂音，“凶手要是敢来物证科，先过我这关。”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刚入警队时，王奕也是这样把她护在身后，面对持械歹徒时，声音里的镇定比配枪还让人安心。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晃眼。王奕正站在巨大的操作台前，手里的镊子夹着块人皮组织，小心翼翼地往硅胶模型上拼。已经拼好的部分能看出是具年轻女性的躯干，心口处有个不规则的窟窿，边缘的皮肤组织呈现出被锐器反复切割的痕迹——和林晓雨的 dental records（牙科记录）完全吻合。
“第十三块是左小腿，”王奕头也不抬地说，镊子精准地卡在皮肤纹理的断层处，“肌肉组织里有微量麻醉剂，说明凶手在分尸前注射过药物，想让她保持‘清醒’。”她忽然顿住，镊子悬在半空，“这里有块纹身，被刻意毁掉了，剩下的碎片显示是朵玫瑰。”
韩家乐凑近看时，胃里忽然一阵翻涌。那些被剥离的皮肤组织在福尔马林里泛着蜡样的光，而王奕拼接的动作却稳得像台精密仪器，连呼吸都踩着秒表的节奏。“林晓雨的社交账号里，有张照片拍到过纹身，”她调出手机里的截图，屏幕光照亮她苍白的脸，“在右肩，是她妈妈去世前送的十八岁礼物，花语是‘永不凋零’。”
王奕的镊子抖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周诗雨右肩的那颗小痣，那位偶像总说要在旁边纹朵小雏菊，却怕疼一直没敢。此刻解剖台上的玫瑰纹身被划得支离破碎，像被狂风揉烂的纸花，王奕忽然握紧镊子，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那是愤怒的疼，是无力的疼，是每次面对这种刻意为之的残忍时，都会涌上心头的钝痛。
“找到凶手的动机了。”张昕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李伟的母亲是妇产科医生，十三年前在南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被患者捅伤，因为失血过多去世，而那个患者……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后代。”
姜杉接过话头时，背景里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他在精神病院的日记里写，‘所有忘记仇恨的人都该去死’，还画了张地图，把南京和上海的医院、纪念馆都标成了红色——他认为这些地方在‘美化苦难’，所以要用自己的方式‘唤醒记忆’。”
王奕的动作猛地停住。镊子上的皮肤组织掉进培养皿，溅起的福尔马林水花落在她手背上，冰凉刺骨。她忽然想起南京纪念馆里的那堵墙，上面刻着三十万个名字，每个名字都代表着条被剥夺的生命——而此刻，这个被仇恨扭曲的凶手，正用同样残忍的方式，践踏着那些生命用鲜血换来的和平。
“郑队布置好了。”林舒晴推门进来，战术背心上的荧光条在阴影里亮得刺眼，“在李伟可能出现的五个抛尸点都设了埋伏，农燕萍和朱怡欣在他常去的网吧放了追踪器，只要他登录那个暗网论坛，我们就能定位到具体位置。”
她话音刚落，蒋舒婷的对讲机就响了。是郑丹妮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各单位注意，目标出现在北外滩，正往解剖室方向移动，穿黑色连帽衫，手里提着个黑色袋子——重复，他手里有袋子，可能装着第十四块尸块！”
解剖室的气氛瞬间凝固。蒋舒婷立刻把韩家乐拽到身后，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金属扳机的冷意透过战术手套渗进来。“王奕，”她的声音稳得像块石头，“带韩家乐从紧急通道走，这里交给我。”
王奕却摇了摇头，伸手按下解剖台下方的隐藏按钮。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操作台侧面弹出个暗格，里面放着把备用手枪和防弹衣。“要走一起走，”她把防弹衣扔给韩家乐，动作利落地给自己扣上，“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拼完这张图——死者有权知道自己完整的样子。”
韩家乐的手抖得扣不上防弹衣的搭扣，蒋舒婷伸手帮她系时，指尖触到对方剧烈跳动的脉搏。“别怕，”她凑近韩家乐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耳廓，“你看王姐，她什么时候怕过？”
韩家乐抬头时，正撞见王奕的目光。那位总是沉默的女法医，此刻正盯着拼到一半的人皮拼图，眼里没有恐惧，只有种近乎燃烧的坚定——那是对死者的承诺，是对真相的执念，是穿过无数黑暗后，依然不肯熄灭的光。
走廊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蒋舒婷的怒吼和枪声。韩家乐吓得缩了一下，却被王奕按住肩膀。“继续拼，”王奕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镊子重新夹起那块带玫瑰纹身的皮肤，“我们多拼好一块，死者就能早一秒‘回家’。”
韩家乐咬着牙点头，镜片后的视线渐渐清晰。那些曾经让她恐惧的尸块，此刻在无影灯下显露出另一种模样——不是血腥的碎片，而是无声的证词，是被剥夺的生命在最后时刻发出的呐喊。她的指尖不再颤抖，镊子精准地落在该在的位置，与王奕的动作形成奇妙的默契。
外面的枪声和喊叫声渐渐平息时，她们终于拼完了最后一块。整个人皮拼图在硅胶模型上舒展开来，像幅被鲜血浸透的画，心口的窟窿对着天花板，仿佛在无声地追问。王奕摘下手套，指尖抚过那朵破碎的玫瑰，忽然想起南京城墙根下的那些小花——同样是在绝境里挣扎，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生命曾经热烈地存在过。
蒋舒婷推门进来时，脸上还沾着硝烟的灰。“抓住了，”她扯掉战术耳机，声音里带着疲惫的笑，“在暗网论坛直播抛尸过程，被我们一锅端了。”她忽然看向韩家乐，目光软得像融化的糖，“我们家小法医没吓哭吧？”
韩家乐的脸又红了，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镊子，小声说：“我拼完了……比上次进步了。”
王奕看着她们，忽然想起走廊里郝婧怡抱着郭爽的样子。原来在刀光剑影的世界里，爱从来不是累赘，而是盔甲——是蒋舒婷挡在韩家乐身前的背影，是郝婧怡替郭爽挡砖块的本能，是无数个这样的瞬间，让冰冷的解剖台、血腥的现场、沉重的真相，都有了可以安放的温度。
外面传来周诗雨的消息，是林舒晴帮忙转达的：“她说窗台的玫瑰开得很好，热汤在保温锅里，等你回去。”
王奕望向窗外，夜色已经深了。警局大楼的灯光刺破黑暗，像座守护着城市的灯塔。她忽然想起李伟日记里的那句话，忽然觉得无比讽刺——真正的记忆从不是用仇恨浇灌的毒藤，而是用爱与救赎编织的铠甲，让我们能在认清所有黑暗后，依然有勇气走向光明。
解剖台上的人皮拼图在无影灯下泛着光，王奕轻轻盖上白布。白布落下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林晓雨站在玫瑰花丛里，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那才是生命该有的样子，不是冰冷的尸块，不是破碎的皮肤，而是永远向阳的、完整的模样。
“收队。”郑丹妮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王奕点点头，转身时看见蒋舒婷正帮韩家乐摘防护眼镜，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郝婧怡和郭爽勾着肩往办公室走，争论着谁该请今晚的宵夜。张昕和姜杉在整理证据链，林舒晴在写结案报告，农燕萍和朱怡欣在清洗器械——这些在黑暗里并肩作战的人，此刻正用最平凡的方式，诠释着爱与救赎的真谛。
或许这就是她们坚守的意义。不是为了忘记伤痛，而是为了让伤痛里开出花来；不是为了沉溺黑暗，而是为了在黑暗里，守住那束终将照亮黎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