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警局的窗台，王奕正在整理南京带回的资料，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听筒里传来调度中心急促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团：“上海星光幼儿园发生集体中毒，已送医三十余名儿童，初步判断为食物中毒，郑队让你立刻准备出现场！”
王奕捏着听筒的指节泛白。她想起周诗雨昨天发来的视频，那位刚结束巡演的偶像蹲在幼儿园门口，给孩子们递签名照，阳光落在孩子们仰起的笑脸上，像撒了把碎金。“那里的旋转木马是全市最漂亮的，”周诗雨的声音裹着风的甜，“等你忙完这阵，我们一起来看他们做游戏。”
走廊里已经响起郑丹妮的吼声。王奕抓起法医箱往外跑时，正撞见韩家乐抱着光谱仪站在走廊尽头，白大褂的纽扣扣错了两颗，像只慌乱的企鹅。“王姐……”实习生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无措，“我……我还没处理过这么多受害人……”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王奕停下脚步，伸手帮她系好第三颗纽扣。指尖触到女孩发烫的皮肤，想起自己第一次出现场时，也是这样浑身发抖，连解剖刀都差点握不住。“记住，法医的手不能抖，尤其是面对孩子的时候。”她把一个新开封的口罩塞进韩家乐手里，“他们不会说话，所以你的检验结果，就是他们的证词。”
韩家乐用力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渐渐凝聚起光。她低头戴好口罩，把王奕塞过来的薄荷糖含进嘴里——那是前辈教她的诀窍，紧张时嚼颗糖，能压下胃里的翻涌。“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抓起自己的工具箱，金属搭扣撞击的声音里，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郑丹妮的越野车已经在楼下待命。蒋舒婷正趴在引擎盖上贴现场勘查标识，看见韩家乐跑过来，立刻跳下来打开后门：“小法医，今天坐我旁边？姐姐给你占了靠窗的位置，视野好，吐起来方便。”
“谁要吐了！”韩家乐的脸红到耳根，却还是乖乖坐进后座。蒋舒婷挤进来时，战术靴蹭过她的小腿，带来一阵熟悉的暖意——上次在碎尸案现场，就是这双靴子挡在她身前，替她隔开了飞溅的血污。
“别欺负新人。”郑丹妮发动汽车，后视镜里映出韩家乐攥紧工具箱的手。这位刑警队女队长，此刻眉头拧成了川字，车载电台里不断传来新的通报：“送医儿童已有五人出现抽搐症状……家长围在幼儿园门口，情绪激动……”她忽然拍了下方向盘，“查监控的张昕说，今早孩子们喝的牛奶有问题，批次是上周刚送的，全市还有三家幼儿园在用同一批货。”
郝婧怡在后座飞快地记着笔记，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里带着焦虑：“郭爽在查供货商资质，初步反馈说这家乳业公司三个月前刚因质量问题被罚过款，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继续供货。”她忽然转头看向韩家乐，“等下到现场，重点查呕吐物里的生物碱反应，我总觉得不像普通食物中毒那么简单。”
车拐进幼儿园所在的街道时，警笛声突然被一片哭声淹没。家长们举着孩子的照片围在警戒线外，有人捶打着警车的玻璃，有人瘫坐在地上哭喊，阳光落在他们扭曲的脸上，像幅被泪水浸透的画。韩家乐攥紧了工具箱的提手，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烧，妈妈也是这样抱着她往医院跑，怀里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姜杉和林舒晴在安抚家属，”郑丹妮推开车门，战术靴踩过散落的玩具车，“农燕萍、朱怡欣跟我进厨房，查牛奶的储存环境；蒋舒婷带韩家乐去教室，收集呕吐物和残留食物样本；动作快，孩子们还在医院等着结果！”
教室的地板上还散落着没吃完的点心。韩家乐蹲下身，用吸管吸取呕吐物时，看见旁边的小椅子上放着本画满太阳的画册，某页上用蜡笔写着歪歪扭扭的“爸爸”。她忽然想起王奕说的话：“法医的眼睛要冷，但心要热——你看到的不是样本，是一个个还没长大的生命。”
“有发现！”蒋舒婷举着个牛奶盒跑过来，盒身上的生产日期被人用指甲划掉了，露出底下模糊的印记，“你看这里，边缘有针孔！不是密封不严，是被人注射过东西！”
韩家乐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立刻用镊子夹起针孔处的铝箔，放在证物袋里密封：“立刻送检，查针孔周围的残留物，还有……”她忽然指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让张昕调这个角度的录像，凶手既然敢动手，肯定留下了痕迹。”
厨房的勘查也有了进展。农燕萍在冷藏柜的角落发现了瓶可疑的液体，标签被撕掉了，瓶身上的指纹被擦拭过，但瓶口残留的液体在试纸下显露出深紫色——那是剧毒生物碱的典型反应。“和三年前那起投毒案用的药剂相似，”朱怡欣对着光谱仪的屏幕皱眉，“当时的凶手也是用这种方式，把毒药掺进集体餐里。”
韩家乐正在给呕吐物样本编号，听见这话手顿了顿。三年前的案子她在课本上学过，那个因报复社会而投毒的保姆，最终被判了死刑，但当时的毒源一直没查清。“会不会是模仿犯罪？”她轻声问，指尖在样本袋上写下“小一班-乐乐”，那个名字旁边还画着个笑脸，“或者……是同一个团伙？”
蒋舒婷忽然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看窗外。郑丹妮正对着对讲机怒吼，脸色比战术背心里的冰袋还冷。“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蒋舒婷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个孩子抢救无效……没了。”
韩家乐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看着手里的样本袋，忽然想起刚才在走廊里看到的照片——那个叫乐乐的小男孩，穿着黄色的小熊外套，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此刻那袋标着他名字的呕吐物，在证物袋里泛着浑浊的光，像颗被碾碎的星星。
“别走神。”蒋舒婷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温柔，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韩家乐手里，“王姐说你怕苦，吃颗糖就好了。我们现在多快一秒，剩下的孩子就多一分希望。”
糖果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时，韩家乐忽然握紧了拳头。她重新拿起吸管，动作稳得没一丝颤，连取样的角度都和王奕平时教的分毫不差。呕吐物里的酸臭味钻进鼻腔，她却像没闻到似的，专注地将样本滴在检测试纸上——淡蓝色的试纸迅速变成深褐色，那是秋水仙碱中毒的典型反应，致死量仅需0.5毫克。
“是秋水仙碱！”她对着对讲机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剂量很大，成年人都扛不住，更何况是孩子！”
郑丹妮的声音立刻传来：“各单位注意，全市搜捕同一批次牛奶，立刻通知其他幼儿园停饮！张昕，监控里有没有陌生人进入厨房？重点查上周三到周五的录像，凶手肯定在那时候下的手！”
韩家乐跟着蒋舒婷走出教室时，看见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在滑梯上。几个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消毒，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孩子们残留的奶香味，像一场仓促的告别。她忽然想起王奕留在实验室的笔记，某页边角写着：“最残忍的犯罪，是对无辜者下手——因为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用生命发出最后的求救。”
警车驶离幼儿园时，韩家乐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警戒线。家长们还在哭泣，警察们还在忙碌，而医院里，那些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正用微弱的呼吸对抗着体内的毒素。她忽然掏出手机，给王奕发了条消息：“样本已送检，初步确认是秋水仙碱，我会尽快找出毒源。”
王奕几乎是立刻回复的：“我在实验室等你，注意安全。”后面跟着个加油的表情，像颗小小的太阳。
警局实验室的灯亮得像白昼。王奕站在窗前，看着韩家乐抱着证物箱冲进大楼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独立处理的案子——也是一起儿童中毒案，最后在孩子的书包夹层里找到了毒鼠强。当时的老法医拍着她的背说：“法医这行，靠的不是胆子大，是心够细，因为你手里攥着的，是别人的希望。”
走廊里传来韩家乐的声音，带着跑得上气不接的喘：“王姐！针孔里的残留物有橄榄油成分，和那家乳业公司的生产线润滑剂一致！张昕也查到了，上周四有个自称维修工的女人进过厨房，监控拍到她往冷藏柜里放东西，身形和三年前那个保姆的同伙高度吻合！”
王奕转身时，看见韩家乐眼里的光。那是找到线索的兴奋，是对生命的敬畏，是终于能独当一面的坚定——就像当年的自己，在无数次跌倒后，终于学会了在黑暗里站稳脚跟。
“做得好。”王奕接过证物袋，指尖轻轻碰了碰韩家乐的胳膊，“接下来，我们一起找出毒源的具体成分，给孩子们一个交代。”
韩家乐用力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无数个夜晚要熬，无数份样本要检测，无数个真相要揭开。但此刻，看着王奕眼里的信任，想着医院里那些等待结果的孩子，她忽然觉得充满了力量——那是被托付的重量，是成长的勇气，是在爱与救赎的路上，终于能与前辈并肩前行的骄傲。
窗外的夜色渐浓，实验室的灯光却亮得像永不熄灭的灯塔。郑丹妮带着队员们在全城搜捕嫌疑人，王奕和韩家乐在显微镜前寻找毒源的痕迹，周诗雨的消息静静躺在手机里：“我在医院做志愿者，孩子们很坚强，等你好消息。”
这或许就是她们坚守的意义。不是为了消灭黑暗，而是为了让黑暗里的人看到光；不是为了逃避伤痛，而是为了用专业和勇气，替那些无法发声的人，说出最后的真相。而成长，就在这一次次与黑暗的交锋里，悄无声息地，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