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朔城的分封大典,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其产生的余波,以比战马快十倍的速度,翻越了戈壁,传遍了漠北与漠西的每一个角落。
这不再是简单的军事胜利,而是一种全新的、闻所未闻的统治模式——大明皇帝,正在将整片草原,变成他和他麾下贵族们的私有牧场!
消息所到之处,引发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漠北,喀尔喀三汗国。
土谢图汗的王帐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车臣汗与札萨克图汗的使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三方势力的高层,第一次,因为共同的恐惧而聚集在一起。
“科尔沁完了……整个漠南……都完了……”土谢图汗喃喃自语,他手中那杯滚烫的奶茶,早已冰凉,他却浑然不觉。他脚下华丽的波斯地毯,仿佛也变成了南人那张画满了红色方格的可怕地图。
“南人的皇帝,是个疯子!他这是要将我们蒙古人,从草原上彻底抹去!”车臣汗的使者声音嘶哑地喊道,“他将我们的牧场,像切羊肉一样分给了他的走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联合起来!”
“联合?”札萨克图汗的使者冷笑道,“拿什么联合?我们三部加起来的勇士,够明军杀的?你们忘了,就在不久前,土谢图汗你还想吞并我的牧场!”
帐内,瞬间陷入了死寂。根深蒂固的内部分裂,让他们在灭顶之灾面前,依然无法形成真正的信任。他们就像一群即将被狼群吞噬的羊,除了惊恐地聚在一起瑟瑟发抖,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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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西,伊犁河流域,准噶尔部王帐。
与漠北的混乱和绝望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是一种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极度压抑的冷静。
卫拉特蒙古联盟的雄主,巴图尔珲台吉,正静静地听着斥候的汇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名亲卫冲了进来,单膝跪地:“珲台吉!漠南……科尔沁部的一支残部,大约千余人,逃到了我们的边境,请求……请求您的庇护!”
话音未落,帐内所有准噶尔部的将领,脸色瞬间大变!
“不能收!”一名老将立刻站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收留他们,就等于是在向那个疯皇帝宣战!我们还没准备好!”
“没错!明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他们的霉头!”
“可是……见死不救,会失了我们蒙古人的道义!”一名年轻将领不甘地说道。
“道义?”巴图尔珲台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制了所有的争吵,“道义,能挡得住明人的火炮吗?”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门口,眺望着东方那片被血色笼罩的天空。
“传我的令。”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将那支科尔沁残部的首领,及其所有贵族,全部斩首!将他们的头颅,用石灰腌好,装进木盒。其余部众,缴械之后,暂时看押。”
“珲台吉?!”所有将领都震惊地看着他。
巴图尔珲台吉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大明皇帝要的,是一个态度。他要杀光所有后金的附庸,那我们就帮他杀!他要一个干净的草原,我们就给他一个干净的草原!”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准备一份最厚的礼物,挑选最能言善辩的使者,去镇朔城,觐见大明皇帝。告诉他,我,巴图尔珲台吉,愿意承认他为草原新的宗主。我们卫拉特蒙古,愿意为他,剿灭所有不服管教的叛逆!”
一名心腹将领迟疑地问道:“珲台吉,我们……真的要向明人臣服?”
“臣服?”巴图尔珲台吉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野心与嘲弄,“不。”
“是利用。”
“明人现在是一头刚刚吃饱的猛虎,它的爪牙,正对着漠北那几只肥羊。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挑衅它,而是趴下来,让它以为我们也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我们,需要时间。”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需要时间去整合整个卫拉特的力量,需要时间去征服南边的叶尔羌,需要时间,去等待那头猛虎……变得疲惫。”
“到那时,”他的目光,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般酷烈,“整个草原,都将是属于我们准噶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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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朔城,都护府。
朱由检收到了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报告。
一份,来自漠北,是喀尔喀三汗国争相称臣、相互攻讦的降表。
另一份,来自漠西,是巴图尔珲台吉斩杀科尔沁残部首领,并献上厚礼的效忠信。
卢象升看着那封措辞谦卑、近乎谄媚的效忠信,眉头微皱:“陛下,这巴图尔珲台吉,杀伐果断,能屈能伸,绝非池中之物。他如此行事,恐怕是以退为进,意在麻痹我军,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朕知道。”朱由检将那封信,随意地丢在了一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一只会主动帮主人清理门户的狼,确实比一群只会摇尾乞怜的狗,要有趣得多。”
他走到巨大的沙盘前,看着那片代表着漠西的广袤土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朕的国策,从未变过。”
“朕要的,不是假意的臣服,而是彻底的归化。不是暂时的和平,而是永久的安宁。”
他拿起一枚代表神武军的黑色龙旗,缓缓地,插在了代表准噶尔部核心区域的伊犁河流域。
“传旨,嘉奖巴图尔珲台吉的‘忠义’,接受他的‘臣服’。告诉他,朕很高兴,在遥远的西方,有他这样一位‘忠顺’的藩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