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盒开启的刹那,那难以言喻的、蕴含磅礴生机的异香如同实质般冲刷着静室内的每一寸空间。三片赤玉流光、边缘流淌着温润金芒的叶片静静躺在玉盒中,柔和而神圣的光晕叫人心旷神怡。
“琼…琼汁草!真的是琼汁草!”药瞎子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布满老茧的手竟有些握不稳金针,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梦幻般的叶片,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他行医一生,见过无数奇珍异草,但眼前这三片叶子散发出的纯粹生机,是他毕生仅见!这已不是凡间的药草,而是天地孕育的灵粹!
“师伯,撤针!”叶青霜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唤醒了药瞎子的心神。他立刻收敛激动,手指如飞,将插在韩牧野心口要穴上、强行吊命的数根金针尽数撤下。
苏月禾早已捧着玉盒,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冲到榻前。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丈夫韩牧野那灰败如纸、死气沉沉的面容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叶青霜动作迅捷,已从药箱中取出那个拳头大小、通体莹白的暖玉钵。她小心翼翼用玉镊夹起一片琼汁草叶,放入玉钵之中。苏月禾立刻将早已备好、取自温泉洞的无根温泉水,用玉勺缓缓注入。
神奇的一幕再次上演!
赤玉色的叶片一遇温泉水,瞬间如同冰雪消融!没有留下丝毫残渣,而是化作一团氤氲流转、散发着七彩霞光的琼浆!这液体如同有生命般在玉钵中凝聚旋转,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更加浓郁纯净的异香瞬间充盈整个静室,带着洗涤灵魂的力量!
“快!喂庄主服下!”叶青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时间就是生命!
苏月禾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暖玉钵。她用特制的玉勺,舀起一小勺那如梦似幻的七彩琼浆。琼浆在勺中微微荡漾,七彩霞光映照着她满是泪痕却无比坚定的脸庞。
她动作轻柔至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用玉勺极其小心地撬开韩牧野紧闭的、干裂发绀的嘴唇。他的牙关依旧紧咬,但苏月禾凭借着医者的巧劲和对丈夫的熟悉,一点点地将琼浆渡入他的口中。
第一勺琼浆滑入咽喉深处。
榻上的韩牧野毫无反应,依旧如同一尊没有生息的石像。
苏月禾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惧再次袭来。她强忍着颤抖,再次舀起一勺。
第二勺…
那灰败到极致的眉宇,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蹙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死水,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泛起了一丝微澜!
这细微的变化,却像一道强光刺破了苏月禾心中的阴霾!她眼中爆发出更加明亮的光彩,泪水更加汹涌,却不再是绝望的泪水!
“夫君…喝下去…求你了…”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无尽的祈求和爱意,将第三勺琼浆再次送入韩牧野口中。
就在这第三勺琼浆滑入咽喉深处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咚——!”
一声沉闷、有力、如同远古战鼓擂响般的心跳声,骤然从韩牧野沉寂的胸膛中迸发出来!这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震撼,仿佛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苏醒,带着足以撼动灵魂的力量,狠狠撞击在静室内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咚!咚!咚!”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有力,一声比一声沉稳!那曾经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此刻如同苏醒的巨龙,重新焕发出磅礴的生机,强有力地搏动着!
韩牧野那如同死尸般灰败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那红晕虽然浅淡,却如同初春破开冻土的第一抹新绿,带着令人心颤的生机!他干裂发绀的嘴唇微微翕动着,极其微弱、却不再断断续续的气息开始从鼻腔中呼出!
“师…师父!”苏月禾再也控制不住,喜极而泣,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玉钵之中,与那七彩的琼浆融为一体。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和强撑的坚强。她紧紧抓住丈夫那只逐渐恢复温热的大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传递过去。
“有效!真的有效了!”叶青霜清冷的脸上也绽放出激动无比的笑容,她迅速再次搭上韩牧野的脉搏。指尖传来的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不堪,却已不再是油尽灯枯的绝脉!那脉象如同枯竭的河床重新涌入了清泉,带着一种顽强的、正在复苏的勃勃生机!
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喜悦:“心脉复苏!寒毒被压制!磅礴的生机正在修复他的五脏本源!奇迹…这是真正的生命奇迹!”
药瞎子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墙壁上,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有激动,有欣慰,更有一种见证神迹般的震撼。“活了…真的活了…啊…”
红姑抱着陌儿,早已泣不成声。小石头扶着挣扎想起来的苏岩青,两人眼中也满是狂喜的泪水。陌儿看着爹爹的脸色变好,听着母亲和大家的哭声,小嘴一瘪,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但这哭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懵懂喜悦。
静室内,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浓浓的温情。连日来的阴霾、绝望、血腥,仿佛都被这七彩的琼浆之光和有力的心跳声驱散了。
石昊磊站在门口,玄色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岳,将外面世界的纷扰隔绝。他看着榻上师父逐渐恢复生机的面容,看着师娘紧握丈夫的手、泣不成声却焕发出惊人光彩的侧脸,看着静室内众人喜极而泣的模样。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彻底消融,映照着玉钵中流转的霞光和人间至情,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波动。
有欣慰,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温暖”的东西悄然滋生。他微微侧过身,目光扫过激动不已的慕容知云和同样面露震撼的宇文殇,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瘦小、安静、此刻却显得无比耀眼的小满身上。
小满站在红姑身边,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偷偷种下的“药草”真的救了姐夫,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和一点点自豪。她似乎感应到石昊磊的目光,有些怯怯地抬头望了一眼,接触到那双深邃平静却不再冰冷的眸子时,又飞快地低下头,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石昊磊收回目光,对慕容知云极轻微地点了点头。慕容知云立刻会意,强压着激动,悄然退出静室,去安排更严密的守卫和封锁消息的事宜。琼汁草重现的消息,此刻绝不能泄露一丝一毫!
苏月禾含着热泪,继续小心翼翼地将玉钵中剩余的琼浆,一勺一勺地喂入韩牧野口中。每一勺下去,韩牧野的气息就平稳一分,脸上的血色就多一分,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就消散一分!他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而规律,灰败的肤色彻底褪去,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那份属于强者的坚韧生命力已然回归。
当最后一勺琼浆喂下,韩牧野的呼吸已变得平稳悠长。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一直僵硬的身体也似乎放松下来。最令人惊喜的是,他那紧闭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浓密睫毛下的眼珠似乎在努力转动!
“夫君…夫君?”苏月禾的心跳骤然加速,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希冀,她俯下身,凑到韩牧野耳边,轻声呼唤,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似乎是被这熟悉的呼唤和温热的泪水所触动,韩牧野的眼皮颤动得更厉害了!挣扎了几下之后,那双紧闭了数日、承载了太多痛苦和黑暗的眼睛,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眼神是涣散的、迷茫的,仿佛从最深沉的黑暗中挣扎出来,无法聚焦。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刺入眼帘的光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吟。
“呃…”
这声音微弱至极,却如同天籁之音,瞬间点燃了苏月禾心中所有的希望!
“夫君!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看看我!我是月禾!你看看我啊!”苏月禾再也抑制不住,扑在韩牧野身上,紧紧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泣不成声地呼唤着。
韩牧野涣散的目光,在苏月禾那满是泪痕、却因狂喜而焕发着惊人光彩的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熟悉的眉眼,刻骨铭心的轮廓,一点点驱散了他眼前的迷雾。涣散的眼神开始艰难地凝聚,一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光亮,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烛火,在他眼底深处缓缓点亮。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模糊破碎的音节。
“月…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