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沉重的墨色绒布,缓缓笼罩了建康城。汉军庞大的战船群,如同沉默的巨兽,依旧牢牢扼守着城池西面和南面的水域。
巨大的船体在月光下投下森然黑影,船楼灯火星星点点,戒备森严。在主力战船的外围,无数轻捷的哨船如同游弋的鲨鱼,穿梭在宽阔的江面和支流秦淮河上,船头甲板上,汉军哨兵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丝涟漪,严防陈军任何可能的夜袭或渗透。
就在这时,建康城一处狭窄的水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一道缝隙,一艘不起眼的单篷小渔船,如同出洞的老鼠,小心翼翼地滑了出来,船桨入水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它刚驶出水门不到百步,便被附近巡逻的一艘汉军哨船敏锐地捕捉到了动静。那哨船上的斥候队长毫不犹豫,张弓搭箭,一支尾部绑着浸油布条的火箭“嗖”地一声离弦,拖曳着明亮的尾迹划破夜空,在黑暗的天幕上留下一道短暂却醒目的亮色弧线——这是表示“发现轻微异常情况”的警戒信号。
几乎是瞬息之间,原本看似平静的水面立刻被打破!七八艘分布在不同方向的汉军哨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各个角度迅速包抄过来,船桨翻飞,水声哗啦,瞬间便将那艘孤零零的小渔船团团围在中心。
数百支闪着寒光的箭镞从四周对准了渔船,弓弦紧绷的吱嘎声在寂静的江面上显得格外刺耳。
一艘较大的哨船上,一名汉军斥候校尉按刀而立,厉声喝道:“前方何人?胆敢擅闯我汉军水域!报上名来!否则乱箭齐发!”
渔船的竹帘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掀开,一名身穿陈国官服、年约四旬、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文士躬身从低矮的船舱内走出。他强自镇定,对着四周的汉军船只团团拱手,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诸位汉军将士息怒!在下乃大陈国礼部尚书周法尚,奉我大陈皇帝陛下之命,特为使臣,前来拜见汉王殿下,呈递国书,有要事相商!绝无恶意,还请各位通融,代为禀报!”
那校尉眉头紧皱,并未因对方报出名号而放松警惕。他一挥手,十几名身手矫健的汉军士兵立刻持刀跳上那艘小渔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连船底的隔板都撬开查看。片刻后,士兵返回禀报:“校尉,船上除了这陈国使者与两名船夫,并无兵刃或其他可疑之物。”
校尉沉吟一下,对周法尚道:“周尚书,非常时期,多有得罪。陈国船只不得靠近我汉军主船。请周尚书移步,乘我汉军哨船入内。至于贵使的坐船,需暂留此地,由我军看管。”
周法尚心中暗叹汉军军纪之严、戒备之密,知道无可通融,只得无奈点头:“理应如此,有劳将军。” 他在两名汉军士兵的“护送”下,踏上了汉军哨船。而那七八艘哨船依然呈环形,严密监视着那艘孤零零的渔船。
载着周法尚的哨船向江心那艘最为高大、灯火最为明亮的楼船主舰驶去。然而,距离主舰尚有数百步时,他们便被第二道更加严密的警戒线拦住了。数艘体型稍大、装备更强的巡逻船横亘在前,船上军官厉声盘查。
带队的校尉连忙出示自己的哨牌,并用特定的节奏敲击了船帮,对上暗号,这才禀报道:“有陈国使者周法尚,自称奉陈主之命求见汉王殿下,事关重大,请代为通传!”
巡逻船上的军官审视了周法尚一番,确认无误后,沉声道:“在此等候!不得妄动!” 随即,一艘更小更快的传令快艇,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那艘巍峨的主舰驶去。
此时,汉王刘璟正在主舰顶层宽敞的座舱内,听取心腹大将韦孝宽的军情禀报。舱内炭火温暖,驱散了江上的寒意。韦孝宽一身风尘,但精神矍铄,正向刘璟详细汇报:“……大王,七天前末将率水师主力沿江东上,一路势如破竹。陈军水寨望风披靡,南陵、姑熟等沿江重镇,守军皆无战心,纷纷器械投降。王僧辩将军的陆路大军进展亦极为顺利,已攻克宣城,正日夜兼程向建康方向合围而来。陈国沿江防御,已然瓦解。”
刘璟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铺在案上的江东地图,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中深邃的满意之色一闪而过。战略推进之顺利,确实超出了他最乐观的预估。
看来,陈霸先虽篡位成功,但其政权在江东的根基,远未稳固,士民离心,军无战意,这比单纯军事上的胜利更让他感到安心。
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亲卫统领贺若敦浑厚而恭敬的声音:“启禀大王,江面哨船拦截到一艘陈国小船,船上之人自称陈国礼部尚书周法尚,奉陈霸先之命,请求面见大王,呈递国书。”
陈国使者此刻前来,完全在刘璟的意料之中。他沉思片刻,并未立刻决定接见,反而对贺若敦吩咐道:“去,把我儿刘英叫起来。让他更衣,代我先去接待这位陈国尚书。你就说,我正在与韦将军商议紧急军情,一时半刻难以抽身。”
“遵命!”贺若敦虽有些不解,但毫不迟疑,领命快步而去。
待贺若敦离开,一旁的韦孝宽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大王,陈国此时遣使,必是来求和,乃至乞降。其心惶惶,其势已蹙。大王既已决心荡平江东,何必再见?不如直接回绝,以示决心。”
刘璟淡淡一笑,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孝宽啊,不必如此小家子气。见或不见,都不会影响我们既定的方略。他来得正好,我正需要一个姿态——一个既显示我大汉威仪,又似乎‘留有余地’的姿态。这个姿态,是做给建康城内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陈国百官、乃至江东士民看的。有时候,让对手摸不清你的底牌,比直接把牌亮出来,更能让他们内部生乱。”
不多时,年仅十一岁、但已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聪慧的世子刘英,更衣完毕,来到父亲面前复命。他已按照吩咐,初步会见了周法尚。
“父亲,儿臣已见过那周法尚。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确是代表陈霸前来求和。其国书之中,希望父亲能念在两家曾合力剿灭侯景的‘香火情分’上,罢兵休战,给陈国一条生路。陈国愿以‘最大的诚意’,换取我汉军退兵。” 刘英口齿清晰,将对方的意思概括得明明白白。
刘璟接过陈霸先那封言辞卑微、充满哀求之意的亲笔信,快速浏览了一遍,忍不住嗤笑出声,将信随手丢在案上:“‘最大的诚意’?空口白话,毫无实质。难道我提出任何条件,他陈霸先都能答应不成?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刘英站在父亲身侧,小声道:“从周法尚的态度和言辞试探来看,陈国目前似乎……确实有打算不惜代价换取停战的意思。不过,他们又极为恐惧,害怕父亲提出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条件。”
“哼,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刘璟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袍服,“我若避而不见,他们反倒会说我傲慢无礼,堵死了和谈之路,于舆论不利。也罢,我便见他一见,英儿,你也随我一同前去。”
“是,父亲。”刘英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向楼下客舱走去。楼梯上,刘英忽然低声建议道:“父亲,儿臣有一愚见。父亲此次兵发江东,固然是顺势而为,廓清寰宇。但于天下人看来,陈霸先虽属篡逆,毕竟表面上曾向父亲称臣。父亲直接大军压境,虽凭实力碾压,但在‘大义’名分上,或可再斟酌,若能寻得一个更堂堂正正、足以封堵天下悠悠之口的理由,或许更能令江东士民心服,也让后续治理更为顺畅。”
刘璟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了儿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伸手摸了摸刘英的头,笑道:“吾儿渐长,已能虑及此节,甚好。你说得对,名正才能言顺。”
一楼专用于接待外客的舱室内,周法尚正坐立不安。他负着手,在并不宽敞的舱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陈霸先给他的使命极其沉重——“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求得汉军退兵,至少也要争取到停战议和的机会!”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汉军兵锋正盛,数十万大军压境,水陆并进,势如破竹,怎么可能因为一纸文书、几句哀求就轻易罢手?他深感压力巨大,更对陈国的前途充满了悲观。
事实上,周法尚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的陈国,根本拿不出任何能真正打动刘璟的“诚意”。江东贫瘠,铜铁矿产匮乏,粮食连自给尚且勉强,哪有余粮资敌?难道倾尽国库,献上那些黄白之物、珠宝珍玩?刘璟志在天下,岂是贪图这等财货的庸主?献上美女、名匠?更显可笑。陈国如今能拿得出的,只有卑微的臣服和不确定的承诺,而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苍白无力。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舱外传来清晰而有力的脚步声,守在门口的汉军亲卫低声提醒:“周尚书,汉王殿下到。”
周法尚浑身一震,连忙收敛心神,整理衣冠,肃然而立。舱门被推开,只见刘璟一身常服,却难掩久居人上的威仪,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其身后跟着那位刚刚见过的、眼神清澈却透着聪慧的少年世子。
周法尚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两步,以臣子见上位者之礼,深深一揖到地,语气恭谨至极:“下官,大陈礼部尚书周法尚,参见汉王殿下!殿下千岁!”
“周尚书不必多礼,请坐。” 刘璟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多少情绪,他伸手示意,自己则在上首主位坐下。刘英默默坐在了周法尚对面的位置。几名亲卫无声地奉上热茶,然后肃立门边。
周法尚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心中惴惴。他欠身道:“下官奉我大陈皇帝陛下之命,星夜前来,拜见殿下。想必……想必殿下已览阅我主亲笔信函。我主及我大陈上下,实不愿与上国兵戈相向,愿倾尽所有,以最大的诚意,祈求殿下息雷霆之怒,罢远征之师,给江东百姓一条生路,免遭战火荼毒。还望殿下……以江东千万生灵为念啊!” 说到动情处,他声音竟有些哽咽,眼圈微红,倒不全是作伪,其中确有几分为江东可能面临的劫难而生的悲悯。
刘璟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并未饮用。他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周法尚,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哼了一声:“让本王以江东人民为念?那么,周尚书,请你摸着良心回答本王,江东百姓如今水深火热,流离失所,又是谁造成的?”
不等周法尚回答,刘璟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愤怒:“多少人被迫背井离乡,逃亡我大汉境内?多少家庭骨肉分离,多少孩童失去父母亲人?江东土地荒芜,市井萧条,百姓面有菜色,啼饥号寒!这些,难道是我刘璟造成的吗?!”
他霍然起身,几步走到舷窗边,“哗啦”一声用力推开窗户,寒冷的江风立刻灌入舱内,吹得烛火摇曳。
刘璟指着窗外黑暗中对岸建康城模糊的轮廓,声音中充满了痛心与怒其不争:“你听听!你问问!那数十万扶老携幼、历尽艰辛投奔我汉国的江东百姓,他们是如何说的?他们言道,陈国之税,重如泰山!陈国之吏,猛如豺狼!横征暴敛,敲骨吸髓,致使民不聊生,家破人亡!这就是你们陈国君臣所谓的‘以人民为念’?!陈霸先为了一己权位私欲,不惜竭泽而渔,荼毒江东!而你们这些身为父母官的,不思劝谏匡正,反而助纣为虐,替他盘剥百姓,稳固他的皇位!你们,有何面目在此跟本王谈‘以百姓为念’?!”
刘璟这番怒斥,言辞犀利,句句如刀,直刺周法尚的心窝。他列举的皆是事实,周法尚身为朝廷高官,岂能不知?
一时间,他面红耳赤,羞愧难当,额角渗出冷汗,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所有事先准备好的外交辞令在这样赤裸的指责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半晌,他才颓然低下头,苦涩地道:“殿下……殿下骂得是……下官……惭愧。”
“你能感到惭愧,还算有几分良知未泯。” 刘璟让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关上了舷窗,舱内重新变得温暖,但气氛却更加凝重。他回到座位,目光严厉地逼视着周法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回去告诉陈霸先,要本王罢兵,不是不可以。但他必须做到以下三条!”
周法尚精神一振,连忙竖起耳朵,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刘璟伸出第一根手指,“立刻下诏,宣布江东各郡,免除三年一切税赋徭役,让百姓得以喘息,休养生息!三年之后,赋税须与我大汉看齐,实行‘二十税一’之轻徭薄赋,永为定制!”
周法尚心中猛地一沉。免三年税赋?陈国如今财政本就捉襟见肘,军队粮饷尚难维持,若免赋三年,朝廷和军队立刻就得崩溃!
“第二,”刘璟伸出第二根手指,“不得以任何方式阻拦、迫害江东民众!他们想去哪里,是留在江东,还是北归中原,或是迁往他处,皆是他们的自由!陈国官府不得设置关卡,不得强行征发,不得阻拦百姓自主选择!”
这一条,直接动摇了人口基础。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条!”刘璟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肃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天威,“江东之地,自秦、汉以来,便是我华夏之土,历代皆设郡县,编户齐民!何时成了他陈霸先的私产,竟敢妄自称帝,僭越神器?!他必须立刻去除一切僭越之举!去帝号,撤僭越之宫室仪仗,散非法之嫔妃,罢所设之伪官,解所建之私军! 江东恢复为朝廷郡县,各郡太守须由朝廷(指汉廷)考核任命,驻军乃朝廷之军,统帅须由朝廷委派!陈霸先本人,无权再拥有任何独立的官职任命权和军队指挥权!”
周法尚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这哪里是议和条件?这分明是让陈霸先无条件交出一切权力,自缚双手,将江东完全奉上!不,比那更甚,是要将他彻底打回原形,甚至不如一个富家翁!
其实,不用看后面两条,仅仅第一条“免赋三年”,就足以立刻压垮如今内外交困的陈国朝廷!周法尚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他明白了,刘璟根本就没有丝毫和谈的诚意,所谓条件,不过是战书另一种形式的宣读,是羞辱,也是最后通牒。
他心中哀叹,知道使命已然失败,但还想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勉强争辩道:“殿下……殿下明鉴。我主……我主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牧守江东。如此……如此剥夺其所有,是否……是否过于严苛,不尽人情?可否……留有余地?比如,保留王号,治一郡之地……”
不等刘璟开口,坐在对面一直安静聆听的小王子刘英,忽然挺直腰板,清脆而有力地开口了,他的声音还带着童音,但语气却异常沉稳,逻辑清晰:“周尚书此言差矣!汉王殿下所提三条,句句在理,合乎天下大义!陈霸先本不过吴兴一小吏,趁中原多事,窃据江东。汉王殿下念其曾稍有微功,允其封王拜将,已是莫大恩典。然其不思报效,反生异心,篡夺梁室基业,僭越称帝,自立百官,私建军队,割裂疆土,此乃十恶不赦之谋逆大罪!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汉王殿下代天伐罪,已是宽仁。如今给出明路,又是格外开恩,何来‘严苛’之说?难道谋逆之罪,还可讨价还价不成?”
刘英这一番话,引经据典,扣住“谋逆”大义,说得周法尚面如土色,哑口无言。他这才注意到,这位小世子年纪虽幼,见识言辞却已非同一般,心中对汉国后继有人更感绝望。
周法尚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得颓然起身,躬身道:“殿下之意,下官已明了。下官……这便返回建康,如实禀报我主。”
刘璟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去吧。本王最多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陈霸先必须公开答复,并开始执行上述三条。若能做到,本王即刻罢兵北还,既往不咎。如若不然……”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休怪本王代天下万民,伐此逆贼!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下官……告退。”周法尚心中一片冰凉黯然,再次深深一揖,在汉军的“护送”下,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客舱,登上哨船,向着那片被汉军战舰包围的、黑沉沉的建康城驶去。
待周法尚离去,刘英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问道:“父亲,既然您也认定陈霸先割据称帝是谋逆之举,为何不早早公开传檄天下,历数其罪,公告讨伐?那样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刘璟看着儿子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英儿,政治之事,有时需讲究策略。若我过早发出檄文,将‘讨逆’之名坐实,陈霸先自知不敌,很可能会立刻顺水推舟,自请去掉帝号,降格为王、为公,甚至上表称臣,做出彻底屈服的姿态。到那时,他若真这么做了,我反倒会被这‘名分’缚住手脚。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会觉得我已接受其臣服,若再继续进攻,便是无信、贪暴。现在,我不公开定其罪名,只提具体条件,他反而难以应对。答应,是死;不答应,我也有了继续进兵的理由。待到兵临城下,胜负已定,再发檄文公告其罪,顺势接收,便无人能置喙了。”
刘英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敬佩:“原来如此!父亲思虑周详,儿臣受教了!” 他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刘璟淡淡一笑,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与江水,仿佛已穿透夜幕,看到了建康城内的惶恐:“周法尚此番回去,我提出的这三条‘不可能完成的条件’,必会迅速在建康朝野传开。无论陈霸先答应与否,我都已经向江东士民展示了‘仁至义尽’的姿态。不降,是陈霸先顽固;若降……哼,他舍得吗?这局棋,怎么走,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了。”
刘英默默点头,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陈霸先,忽然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父王这样的对手,步步为营,处处先机,或许,真是他的不幸吧。
这时,一名亲卫进来对刘璟低语几句,刘璟对刘英笑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我儿先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