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圆盘拼合的刹那,第十二阵眼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幽黑色的雾气如活物般从地底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噬灵王的虚影。那虚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无数扭曲的人脸在雾中沉浮,每一张都带着濒死的绝望,喉咙里溢出的哀嚎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阵灵之体……三百年了,终于让本王等到了。”噬灵王的声音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在众人脑海中炸响,楚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剑穗上的玉佩烫得惊人——那是赵风临行前塞给他的,此刻正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
被黑袍人用符文锁链捆在阵眼中央的赵风脸色惨白,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那些锁链上的符文正闪烁着红光,每闪烁一次,就有一缕淡金色的灵力从他体内被抽走,汇入脚下的阵法纹路中。他望着楚阳,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别白费力气了……这锁链是用幽族禁术炼制的,越挣扎收得越紧。”
楚阳挥剑砍向锁链,剑气撞上符文的瞬间,竟被弹了回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怎么会这样?”他看向柳琴,却见她正死死盯着噬灵王的虚影,指尖的淡青色纹路隐隐发亮,“柳琴,你的血脉之力能不能……”
“不行。”柳琴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这锁链上有噬灵王的气息,我的力量会被它吞噬。”她的目光落在赵风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若不是赵风担心她和楚阳的安危,偷偷跟来,也不会落入圈套。
张猛刚刚挣脱李逸的麻醉针,此刻正捂着发沉的脑袋,巨斧在他手中发出沉闷的嗡鸣。“这鬼东西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吼着,试图用蛮力扯断锁链,却只让符文的红光更盛,赵风疼得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干什么?”噬灵王的虚影猛地凑近,雾中的人脸齐齐转向赵风,贪婪地翕动着鼻子,“自然是借他的身体,重临这世间。”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三百年前,那群自诩正义的修士用‘阵灵之体’作为祭品,才勉强将本王封印在幽渊之门后。如今,只要让本王占据这具新的阵灵之体,门扉便会永远敞开,这天下……都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你做梦!”楚阳怒吼着再次挥剑,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却被噬灵王的虚影轻易避开。虚影掠过之处,地面上的阵法纹路突然亮起,无数黑色的藤蔓从裂缝中钻出,缠向楚阳的脚踝。
就在这时,赵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浑身发抖,锁链上的符文竟跟着闪烁不定。“原来……是这样……”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噬灵王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反而多了一丝了然,“你们需要的不是活的阵灵之体,而是……愿意与门同归于尽的决心。”
噬灵王的虚影猛地一滞,雾中的人脸瞬间变得狰狞:“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赵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阵眼,“我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听见那些黑袍人念叨过……‘阵灵之契,以魂为引,以身殉门,方得永寂’。你们抓我来,不是要夺舍,是要用我的阵灵之体作为钥匙,彻底打开幽渊之门,对不对?”
楚阳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老院长说过的话——幽渊之门的封印,本就是以“阵灵之体”的精血为引才得以完成。若是反过来……
“是又如何?”噬灵王的虚影狂笑起来,“等门彻底打开,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离开?这无回谷,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坟墓!”
“或许吧。”赵风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一种释然的平静,“但至少,我能让你再被关回去三百年。”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一咬牙,双手死死抓住缠在身上的锁链,体内的淡金色灵力骤然爆发!那些原本抽取他灵力的符文,在这一刻竟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变得通红!
“赵风!你干什么!”楚阳失声惊呼,他想冲过去阻止,却被突然暴涨的黑色藤蔓死死缠住。
“楚阳,照顾好大家。”赵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告诉老院长,他教我的‘燃灵术’,我没白学。”
“不要!”柳琴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拼尽全力拨动琴弦,琴音化作无数道利刃砍向藤蔓,却怎么也赶不及。
赵风的身体在淡金色的光芒中渐渐变得透明,他看着缓缓升起的幽渊之门,看着门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楚阳和柳琴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记得……给我立块碑。”
这句话消散在空气里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炸开,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撞向了那扇缓缓开启的幽渊之门!
“不——!”噬灵王的虚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它想后退,却被那些金色光点死死缠住。光点撞上石门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整个第十二阵眼都在剧烈摇晃,地面的裂缝中喷出灼热的气浪,将黑袍人尽数掀飞。
楚阳被气浪掀倒在地,他挣扎着抬头,只见幽渊之门的开启速度骤然放缓,那些从门后伸出的黑色触手像是被烈火灼烧,疯狂地缩回门内。赵风炸开的金色光点,竟在门扉上凝结成一道新的符文,与老院长之前布下的金色符文交相辉映,发出嗡鸣般的共鸣。
“阵灵之契……真的成了……”柳琴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琴身不知何时已断了一根弦,发出嘶哑的余音。
张猛拄着巨斧站起身,望着那扇被金色符文暂时困住的幽渊之门,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金色光点,喉咙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这小子……总是这么乱来。”
楚阳握紧了手中的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头看向剑穗上的玉佩,那玉佩此刻已不再发烫,只是静静地垂着,像是在无声地哀悼。
幽渊之门的震动渐渐平息,但谁也没有松口气——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赵风用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究竟能撑多久,没人知道。
阵眼中央,那枚拼合完整的青铜圆盘失去了光泽,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而在圆盘旁边,一缕极淡的金色光点盘旋了片刻,最终朝着圣院的方向缓缓飘去,像是一个游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