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阻止李善长。
不让李善长走到全盘计划的终点。
就无法让李善长,走到人生的终点。
眼前的困局,他早就有解法,但他不介意,帮李善长在火上加把柴,让这场盛大的烟花秀,炸得再热闹一些!
“太子殿下……”
“哈哈哈哈!”
不等李善长再次为难朱标,一道爽朗的声音,自门内响起。
“轰隆隆。”
沉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发出震动人心的声响。
一袭金线绣的龙袍衣摆,在火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
还没等众人得见天颜,首先,便是虎贲军重甲兵,像一堵围墙似的,不断将众人往外推送,直到他们让步百丈远。
“咔嚓!”
后续身着铠甲的数百士兵,又将盾牌取了出来,树立在众人的跟前,接着,便是火器营的火铳手,拿着焦玉新调整的铜把铳,用漆黑的铳管对准了人群。
为了防止有些没见过火把铳厉害的人,不知轻重地冲上前。
“砰!”
一道火光闪过,弹丸疾驰而出,打在了五十步开外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脑袋大的弹坑,并将泥土溅得到处都是。
除此以外,又有两门新研制的轻型炮,从门内缓缓地推了出来。
没等朱雄英看清楚,焦玉到底做了何样的改制,耳朵已经被马皇后给蒙上了。
“轰!”
“轰!”
两门轻型炮对着天空来了两炮,在半空中炸裂开来,爆成了一星红点。
籁籁落下的残渣,掉在李善长等人的头上,还有些微热。
但在朱元璋的面前,谁也不敢御前失仪,只能强忍着残渣掉落,庆幸掉的不是弹丸,或是陛下让人瞄准了他们。
否则的话,在场的数千人,早就几炮炸开了花了。
想到这一点,刚才还激动的众人,哪怕掉在身上的残渣是热的,但心里却冷静了许多。
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朱元璋见状,就知道眼前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能打的,还敢掺和闲事多管热闹。
这次连名字都懒得记了。
要是经历了今晚还有心思考科举的,那都是真正的人才。
“哈哈,韩国公,你瞧瞧咱这火器营新的火炮怎么样,打起来比你家房子着火点燃的烟花,闹出来的动静大不?”
“……”
李善长知道朱元璋的手段强硬,可没想到,竟连火铳火炮都拉来助阵了。
这些聚集在此的外来贫寒学子们,何曾见过这番阵仗。
他看了一眼几下吓得瑟瑟发抖的一些学子,这样下去别说等会儿声援自己了,只怕朱元璋再施以威压,就要倒戈相向。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管你阴谋还是阳谋,都只能俯首称臣。
正因如此,李善长才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花费心思去联络以前交好的武将。
“诶?刚才你们不是要让咱来帮你们主持公道,怎么咱来了,你们又不说话了呢?”
朱元璋把怀里调整舒服姿势看戏的朱雄英,放进了摇篮里面坐好。
不紧不慢地放好了乖孙,这些人还是没有说话。
朱元璋不耐烦了。
“说话啊!哑巴啦?”
【爷爷,有没有可能刚才那两炮,把大家耳朵给震得没缓过来,听不到你说的话?】
上千人呢,又隔着这么远。
站在最前头的被炮声炸了耳朵,站在后面的离得太远听不清,这也是正常的。
朱雄英一开始,还以为这是老朱的“静音”计划,好逼着李善长和人群里闹事的挑唆者现身。
可看老朱愣神的模样,才知道自己想太多。
【爷爷,你刚才打那两炮,就单纯的跟李善长较劲吗?】
不然呢。
朱元璋寻思着:那李善长搞了那么大阵仗的烟花,咱不来个更大阵势的炮击,还真镇不住那些魑魅魍魉。
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
“韩国公,你来说说,想让咱怎么主持公道,老先生咱关进诏狱了,泄题的事,咱也派人去查了,这才不到一日你就让咱在一堆流言蜚语里,查出真相来,就算是青天在世,他也没可能啊!”
“陛下……”
朱元璋一摆手,打断了李善长的狡辩。
“除非,是有人贼喊捉贼,要是大家不信咱的话,要不咱就让你们信得过的韩国公去查,咱就给他一夜的时间,如何?”
冷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对啊。
从事发至今,还没隔夜呢。
再说,陛下为了表明态度,还把刘基关进了诏狱里。
甭管刘基在诏狱里有没有接受审讯,光凭这一点,就能知道,陛下没有隐瞒泄题丑闻的意思。
“刚才是谁说,陛下不打算处置这个案子的?”
“好像是一个穿黑衣的男的,韩兄,你认识吗?”
“厉兄,那个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学子们私底下一对账,这才突然意识到,引领他们前来此处声讨公道的人,谁也不认识。
就像那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却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才是真正的阴谋!
他们只怕是,被人当成马前卒利用了!
“韩国公,咱想委以重任,你接不接受?”
以彼以矛,攻之彼盾。
朱元璋算准了李善长不会接受,而一旦李善长推辞,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副,为求正义,不顾一切的大义凛然的形象,不拿炮打,就会轰然坍塌。
而李善长前来的目的,也确实不是为了替贫赛学子发声,只是为了利用他们不满的情绪,来胁迫掌权的人,按照他的意愿,踩中自己设下的陷阱罢了。
既然这些学子意志力不坚定,被两炮打散了骨气,李善长当机立断,决定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
来都来了。
不发声,也是一种助力。
“陛下,老臣也想为陛下分忧,只是老臣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告知陛下,此事与在场学子们的未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善长当即祸水东引,牵扯出了空印案。
“老臣发现,地方官吏前来京城结算账务时,会带着盖有官方印章的白纸,倒行逆施,等户部核算完上缴赋税与财务以后,再用白纸做账,老臣得知此事,不免担心,此次科举考试也是类似的手法,先有上榜者的名字,再让大家应试,还望陛下明查!”
李善长的这番话,可以说是牵强附会。
可谁叫朱元璋不讲套路,根本不同这群“秀才”讲道理,直接拿放烟花当筏子,明晃晃地亮了亮拳头呢?
朱雄英看着被盾牌阻拦在外,扯着嘶哑的嗓子嚎叫的李善长,竟隐隐感觉,李善长就像是那强弩之末一样。
【最后一击,未免来得也太快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