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岳皇后终于摆驾回宫。
语嫣和月芽拿出一卷画轴。
画上,姜苡柔容颜清丽温婉,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温柔地注视着她们。
语嫣抱起眨巴着大眼睛的曦曦,月芽搂着好奇伸手去摸画像的星星。
“曦殿下,看,这是谁?”
语嫣指着画像,“是母妃呀,叫母——妃——”
月芽也一字一顿,极有耐心地教着,
“星星殿下,这是母妃,姜——苡——柔——,母妃。”
两个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看看画像,又看看语嫣和月芽,小嘴咿呀着,发出模糊的音节。
语嫣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
“两位殿下,你们可千万不能忘了娘娘啊……她是你们的母妃,她心里……时时刻刻都念着你们呢……”
一旁的绿筠,轻拍她的背,低声劝慰:
“快别难过了,小心吓着殿下。娘娘定会安然回来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里。依我看,这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候,熬过去,天就亮了!”
月芽也重重点头,眼神坚定:“对!只要我们稳住了,娘娘回来时,殿下们才会认得她,亲近她!”
流云殿。
宁馥雅站在铜镜前,指尖抚过身上的粉紫色流云纹襦裙。
这颜色,这料子,甚至袖口缠枝莲的纹样,都是她照着姜苡柔最常穿的那几身,找人连夜赶制的。
她微微侧身,调整着头上那支白玉兰簪子的角度,连眉梢眼尾那三分清冷、七分疏离的弧度,对着铜镜练习了无数遍。
“娘娘,养心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今日又未曾好好用膳,心情……极为不佳。”
宁馥雅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皇贵妃一走,陛下心神空虚,正是需要旧人慰藉之时。陛下……他,定然会想起我的好。”
“东西呢?”
果绮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
“娘娘,这便是醉梦引,无色无味,需贴近三尺之内方能起效,能让人心神松懈,易生亲近之感。”
宁馥雅满意地勾起唇角,将香囊仔细藏入袖中。
她深知养心殿铁桶一般,全公公那关更是难闯,硬来是绝无可能的。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早已用重金买通了一个每日往养心殿送文书的小太监。
黄昏时分,是一天中守卫交接、人员往来最混杂的时刻。
她穿了一件与文书房宫女制式相仿的青色宫装,低着头,提着一只与御膳房宵夜食盒别无二致的提盒,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队伍之中。
守卫例行公事地扫了一眼,只当是御膳房新来的宫人,便未加细究,挥挥手放了进去。
一进入养心殿的范围,宁馥雅便借着廊柱的掩护,迅速脱离队伍,闪身躲进一条通往主殿的僻静廊道。
她脱下青色宫装,露出了里面那身精心准备的粉紫色衣裙,理了理鬓发,端着那只食盒,低着头,快步向主殿走去。
养心殿内,烛火昏黄,酒气氤氲。
焱渊不知已饮了多少,只觉得眼前一切都蒙着一层虚影。
他抓起酒壶,仰头又灌下一口,辛辣的液体灼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冷的胸膛。
正对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像出神,
“柔柔……”
他低哑地唤着,指尖颤抖着抚过画中人的眉眼,
“朕现在…去接你…你会回来吗?”
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疯狂。
“不,你不会。你受够朕了......”
他抬手,狠狠将酒壶砸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姜苡柔,你听好了——朕给你时间,给你自由…不是要放你走,而是要你想清楚…”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带着几分苏惑,几分危险:
“你的归宿,从来都只在朕的身边。”
“柔柔,回答朕...朕吓到你了吗?...”
此时,一抹粉紫色的倩影端着食盒,袅袅走入。
那颜色,那身形,在醉意迷离的眼中,与幻影完美重合。
焱渊抬眸,猩红眼中闪过惊喜,伸出手唤道:“柔......柔?”
宁馥雅心中狂跳,强压着激动模仿着姜苡柔清冷的声线:“是臣妾……陛下,您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她快步上前,没有行礼,而是像一个真正归家的妻子般,自然而然地扶住他微晃的手臂。
在靠近的瞬间,她袖中那股极淡却缠绵的醉梦引幽香,丝丝缕缕地弥散开来。
焱渊将人猛地带进怀里,滚烫的呼吸拂过对方鬓角,声音里带着醉后的委屈:“你……你终于肯回来见朕了?”
他将脸埋在那截白皙的颈间,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的大奶犬,闷声呢喃:
“柔柔,不许再走了……朕把江山都给你好不好?你把心...还给朕……”
宁馥雅心中狂喜,顺势依偎在他怀中,指尖若有似无地在他后背画着圈,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臣妾舍不得陛下……今夜,让臣妾好好陪您,可好?”
殿外,全公公透过门缝窥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哎哟喂我的祖宗爷!陛下怀里这位哪是皇贵妃,分明是宁贵仪那个作死的!
这要是真让她得手了,等明早陛下酒醒发现睡错了人,还不得气吐血了?!
到那时皇贵妃娘娘更不可能回来了,陛下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全公公急得在原地直转圈,最后一跺脚——豁出去了!
他快步进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干嚎:
“陛下!陛下!不好了!瑶华宫,两位殿下哭得撕心裂肺,非要见您啊!”
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让沉醉的焱渊动作一顿,喃喃道:“曦曦……星星……”
宁馥雅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呵斥:“全福!你好大的胆子!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她说着更紧地抱住帝王,“陛下别听他的,两位殿下好着呢……”
就句话,这一抱,让焱渊忽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