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脏手即将触碰到姜苡柔的前一刹那——
医馆内堂的帘幕后, 扮作茶客的影卫指间的铜钱已蓄势待发,眼神锐利如鹰。
医馆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处, 另一名影卫的短刃悄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医馆屋顶, 第三名影卫的弩箭准星已稳稳锁定目标,屏息凝神。
那张无形的杀戮之网已蓄力待发。
“放肆!”
云影的身影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从内间掠出。
五指如铁钳般扣向地痞那只不规矩的手腕,蕴藏着分筋错骨的力道。
几乎在他出手的同一刹那,姜苡柔也动了。
她素手微抬,指尖寒光一闪。
“嗷——!”
地痞猛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伸出的那只手臂瞬间又酸又麻又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筋骨里乱窜,彻底软垂下来,动弹不得。
姜苡柔目光清冷如秋霜,落在对方痛苦扭曲的脸上,“阁下邪风入络,心术不正,此症,无药可医。这一针,让你长长记性。”
云影像丢垃圾般将那地痞踹开,扫过那几个已吓傻的帮闲,声音带着血腥的寒意:
“还不快滚?再敢踏进这医馆半步,惊扰了先生,老子把你们的脑袋一颗颗拧下来,挂在城门口风干!”
那地痞和帮闲们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暗处的影卫们无声收回武器,一切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影后怕道:“娘娘,您何必亲自出手?这等腌臜货色,交给奴才处置便是……奴才保证,他们绝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完了完了!
让这混账污了娘娘的眼,还差点碰到娘娘的手!
这要是写在密报里,陛下怕不是要立刻派兵把京郊所有的地痞流氓都抓去喂狼!
今晚这折子该怎么写?
写娘娘针法如神、一招制敌?不行,那显得奴才无能。
写地痞已被我暗中打断腿丢去乱葬岗?
姜苡柔淡然收起银针,“一点小麻烦,不必惊动太多。更何况,你出手,他非死即残。教训一下,足够了。”
云影张了张嘴,内心为那份绞尽脑汁的密报哀嚎。
这日午后,养心殿内。
焱渊终于收到了第一份密报。
他急切地展开,细细掠过每一个字:
【辰时三刻,娘娘至医馆,净手烹茶。】
【巳时初,接诊一老妪,耐心听询逾半时辰,亲为施针。】
【午膳用鸡汤半碗,碧粳米半盏,清炒时蔬若干。】
【未时至申时,接诊幼童七人,皆耐心安抚,笑容温和。】
【酉时,亲手整理药柜,与医馆老者探讨一疑难脉案,言笑晏晏。】
字里行间,勾勒出她离宫后平静而充实的生活。
没有悲伤,没有思念,只有一种浸入世俗烟火的安然。
焱渊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仿佛看到她在简陋的医馆里,对着就医的百姓温声细语,脸上挂着他曾无比眷恋的温柔笑意。
“柔柔……”他低喃,声音沙哑破碎,
“你对所有人都这般温柔,独独对朕如此狠心。
你看不见朕在这里煎熬,是不是?你过得这样好……你是真的,不要朕了,也不要我们的孩儿了么?”
巨大的失落与妒忌在他胸腔里冲撞。
他过得如此不好,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而她,似乎已将他从生命里彻底剥离。
那密报上“言笑晏晏”四个字,像针一样戳伤他的眼,扎痛他的心。
好,很好。
没有朕,你竟能如此开心?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朝臣们明显感觉到天子的气压更低,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雷霆之怒。
而每当夜深人静,焱渊便挥退众人,对着墙上那幅姜苡柔的小像,一边饮酒,一边低声质问,眸中翻涌着被抛弃的爱恨交织。
翌日用午膳时,他看着满桌珍馐,毫无胃口,“撤了。”
全公公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是御膳不合口味?老奴这就让尚食局……”
焱渊淡淡道:“今日起,朕的膳食,就按密报里……皇贵妃吃的来。”
“陛下,那样营养不够,您每日处理政务繁忙,操心国事......”
全公公几乎要老泪纵横。
哎哟我的陛下诶!您这又是何苦呢!
娘娘在宫外那是清修,您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哪能跟着用这些清汤寡水?
这要是伤了龙体了,老奴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可他不敢劝,只能苦着脸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吩咐。”
于是,御膳房紧赶慢赶送来了半碗鸡汤、半盏碧粳米和一碟清炒时蔬。
焱渊拿起玉箸,沉默地吃着,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那份求而不得的思念与自我惩罚。
全公公在一旁看着,心都揪成了一团。
陛下这哪里是在用膳,这分明是在饮鸩止渴。
看着陛下这般模样,老奴心如刀绞。
娘娘啊娘娘,您什么时候回来啊……哎!
他偷偷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只盼着这两位主子能早日解开这要命的心结。
午后,瑶华宫
语嫣刚去库房取了两匹柔软的细棉布,准备给两位小殿下裁制新寝衣。
她抱着布料走到偏殿门外,正要进去,听见里面传来岳皇后无比慈柔的嗓音:
“曦曦乖……叫——母——后——”
“星星也来,母——后——乖,叫出声来……”
语嫣的脚步顿住,一股火气直冲头顶,烧得她耳根嗡嗡作响。
好一个贤德皇后!我们娘娘才离宫几日?
这就迫不及待地想撬墙脚,把殿下们变成她名下的了?!母后?殿下们的母亲只有一个!
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偏殿的门帘一动,张嬷嬷端着空了的果碟走了出来。
语嫣赶紧抱着布料转身,假装只是路过,快步绕到廊下,从另一边进了主殿。
一进主殿,她将布料往榻上一扔,胸口剧烈起伏,在殿内来回踱步。
去告诉陛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下。
陛下如今自身难保,整日失魂落魄,怕是根本没心思理会这等小事。
况且……皇后是嫡母,按宫规,皇子公主尊称她一声母后本就没错……
我若去告状,反倒显得小题大做,更给了皇后发作的借口。
她左思右想,心急如焚。
想起姜苡柔离宫前的叮嘱:“皇后心机深沉,你们一定要沉住气......”
对,我不能乱,不能自乱阵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