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脸色数度变化,尴尬、惊恐、后怕等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河神帮在渝州码头一手遮天,睚眦必报!你们今日如此折辱他们,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淡淡道:“我们的梁子,在鬼见愁就已结下。倒是胡管事,我看那河神帮的目标,似乎是你们济世堂的货?你们之间,有何恩怨?”
胡管事闻言,脸色忽青忽白,低声道:“事到如今,也不瞒着公子了。近几个月来,这河神帮一直盯着我们济世堂的生意。不是雇人闹事,就是截断我们的药材来源,接连毁了我们好几桩大生意,损失惨重!我们掌柜的此去蜀中,正是为了向东家求援,商议应对之策!”
我放下茶杯,目光微凝,“这渝州地界,还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动唐门的产业?”
胡管事苦笑一声,“若是寻常帮派,自然不敢。可那河神帮背后,有九幽教撑腰!”
“果然如此!”
与我们的推测吻合,一个盘踞码头的三流帮派,怎么会有干扰天道大阵的本事。
背后是九幽教在作祟,都把手伸长江上的商船了。
一顿接风宴,吃得意兴阑珊。
胡管事忧心忡忡,老刘更是食不知味。
宴席散去,胡管事再三叮嘱我们务必小心,这才心事重重地告辞离去。
……
离开望江楼,我与李长风并肩而行,老刘战战兢兢地跟在我们身后。
夜色下的渝州街道颇为冷清,只有远处码头方向依稀传来些许喧哗。
行至一处僻静的街巷转角,忽地前方阴影里走出五条汉子,并排而立,恰好堵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正是先前在望江楼被李长风塞血书的那个小头目。
他脸上惊惧未消,却又强撑着露出一丝狠厉:“站住,吕,吕香主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身后四名喽啰也拔出短刀,虚张声势地比划着。
李长风脚步未停,甚至连抱剑的姿态都未曾改变,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
那小头目被他目光一刺,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尖声道:
“你……你们别乱来!这四周都是我们的人!只要我喊一声……”
话音未落,他只觉眼前一花。
李长风已无声无息地贴近他面前,一只手如铁钳般捏住了他的喉咙,掐断了他的“威胁”。
其余喽啰大惊,刚想动作,却见李长风另一只手屈指一弹。
嗤!嗤!
几道破空声响起,那四名喽啰应声而倒,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李长风捏着那小头目的喉咙,将其如同鸡仔般提起,带到了我身前。
我看着他双手捂着脖子,双脚乱蹬,微微一笑:
“吕香主要见我?他自己没长腿吗?”
那小头目眼中满是惊恐,拼命想摇头却动弹不得。
“把他们几个都带上,我们回船。”
我淡淡吩咐道,“留一个腿脚利索的,回去报信。”
我对其中一个喽啰道:“滚回去告诉姓吕的,想谈,让他自己来。我只等到明日午时。”
那喽啰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里。
……
我们押着四个俘虏回到码头。
老刘一路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江公子,您把他们抓回来,这不是把祸水往船上引吗?”
“一切损失,我来承担。”我语气不变。
老刘快哭出来了,“这不是钱的事儿!您几位武功高强,自然不怕。可小老儿我还要在这条水道吃饭啊!你们走了,他们定然会把所有账都算在我头上!我,我以后就别想跑船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刘老大,你或许还没明白。”
我缓缓道,“我们走的时候,这渝州码头上,就不会再有河神帮了。”
老刘猛地噎住,嘴巴张得老大,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
回到船上,杜清远、张诚和王武早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看到我们押着四个俘虏回来,王武眉头一挑,张诚则依旧笑眯眯的。
“姐夫哥,这是……”张诚问道。
“河神帮的‘请帖’,请我们不去,就自己送上门了。”
我指了指地上瘫软的四个人,“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让码头上的人都看看。”
一旁早就闲得发慌的杜清远立刻跳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
“这活儿我在行!保证捆得结实,挂得显眼!”
他找来粗绳,嘴里还哼着小调,将那四个河神帮众五花大绑。
然后利用桅杆和缆绳,把他们一个个倒吊了起来。
四人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甚是醒目。
那小头目似乎缓过一口气,口中道:“泥萌……噔噔……河神帮……唔……”
杜清远听得烦了,四下瞅了瞅,眼睛一亮。
他从一个船工刚脱下的臭袜子里拎起一只,二话不说,塞进了那小头目的嘴里。
“唔!”
那小头目眼睛猛地瞪圆,脸色涨红,剧烈的恶心和恶臭瞬间淹没了他。
身体在空中拼命扭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杜清远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对另外三个喽啰咧嘴一笑:“你们也想试试?”
那三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闭上嘴,疯狂摇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我拍了拍手,道:“劳累一日,大家都歇息吧。张诚、王武,今夜辛苦你二人值守。”
众人应诺,除了张、王二人立于船舷,其余人皆各自散去休息。
老刘看了看桅杆上挂着的“人形灯笼”,唉声叹气地钻回了自己的舱室。
……
我回到船舱,和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窗外,月光洒在江面,波光粼粼,映得舱内忽明忽暗。
码头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江水拍打岸边的声响。
时间悄然流逝,直至子时。
陡然间,码头方向亮起一片火光,将夜空映得泛红。
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逼近货船。
透过舷窗,可见下方火把攒动,粗略一看,竟有数十人之多。
为首一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阴沉,腰间佩着一柄巨斧,目光死死盯着我们的货船。
他身旁站着那个报信的小喽啰,正指着我们的船,哆哆嗦嗦地说着什么。
那人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
“河神帮香主吕晟在此!不知船上的是哪路英雄?还请现身一见!”
船上静悄悄的,只有桅杆上被吊着的四人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张诚站在船舷上,笑着应道:“哟,原来是吕香主,久仰大名。不过实在不巧,我们家公子今日乏了,已然歇下。香主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再来?”
这话语客气周到,内容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深更半夜,兴师动众而来,却被对方轻飘飘一句“明日请早”给挡了回去。
吕晟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瞬间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