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看了一眼前排周伏龙的值房,“小心那位,他最近虽然沉寂,但绝不会甘心。他与阴家,依旧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开门前,头也不回地抛出一句:
“陈大人,合作愉快。不过,你就不怕我转头就把你卖了?”
陈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主簿,你是个聪明人。卖了我,谁帮你对付阴家?况且……”
他轻笑一声,略带自嘲:“我这把老骨头,和阴家斗了五年都没死透,总还有点压箱底的东西,能让你……投鼠忌器。”
我没有再说话,推门而出。
新的同盟,亦是新的泥潭。
……
二月二,龙抬头。
朱雀大街上,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空气中弥漫着爆竹和新鲜油漆的气味,与远处城郊神农坛方向传来的肃穆的祭乐格格不入。
春祭大典?我没去,也不感兴趣。
那不过是周伏龙粉饰太平、彰显权威的戏台。真正的战场,在脚下这条喧嚣的朱雀大街。
经过近一个月的紧锣密鼓筹备,“和天下真气钱庄”的金字招牌,终于在这一天,揭开了红绸!
我和李长风、杜清远并肩站在钱庄二楼,俯瞰着下方的盛况。
吕龟年不愧是此道老手,造势功夫炉火纯青。
钱庄门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各色江湖人物络绎不绝。
有衣衫褴褛的独行客,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两块下品真气晶石;
有结伴而来的小门派弟子,抬着装满晶石的小箱子;
甚至还能看到几个穿着体面、显然是城中富户或小世家管事模样的人。
他们都是冲着吕龟年放出的风声而来:“存真气,生利息,随用随取,安全无忧!”
钱庄内,崭新的柜台后面,从青州带来的老伙计们带着几个新招的伙计忙碌有序。
算盘珠噼啪作响,验看晶石品质、登记税纹凭证、开具存取票据,流程清晰快捷。
不时有存完真气的武者拿着盖有鲜红“和天下”印鉴的票据,脸上露出几分新奇和踏实。
“嘿,姐夫哥,瞧见没?那个是漕帮黑水河分舵的账房吧?连他们都来了!”杜清远指着下面一个胳膊上刺着船锚的汉子,兴奋地低声道。
李长风平静道:“大多是小额散户。吕掌柜的策略见效了。”
这正是“和天下”与其他三大老牌真气钱庄最大的不同。
那三家门槛极高,主要服务于大宗交易和世家大派,对小额散户不屑一顾。
而“和天下”,主打的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却数量庞大的底层武者和中小势力!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才是真正能扎根于江湖的根基!
我淡淡说道,“根基稳了,才能撬动大树。”
目光却扫视着每个角落,血刀门和阴家,绝不会坐视。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预感。
就在吕龟年手持系着红绸的木槌,准备敲响那面象征着“开张大吉”的铜锣时——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传来!
红色的流光,带着凌厉无匹的杀气,自街角阴暗处电射而来!
“小心!”李长风厉喝出声!
但那目标,并非吕龟年,也非在场的任何人!
当!
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巨响!
流光精准的钉在“和天下真气钱庄”那黑底金字的牌匾正中央!
那是一柄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的鲜血铸成的弯刀!
刀身深深嵌入牌匾,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是血刀令!”
人群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血刀令现,腥风血雨!这是血刀门最直接的死亡威胁!
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奉血刀门主之令!幽州地界,凡敢与‘和天下’交易,借贷真气者,皆为我血刀门死敌!杀!无!赦!”
一个全身包裹在暗红斗篷里的身影,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
但那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杀意,却让周围的人群退散,瞬间清空了一大片!
血影卫!
威胁,赤裸裸,血腥,且霸道!
喜庆的开业大吉,瞬间被死亡的阴云笼罩!
杜清远气得双眼冒火,“王八蛋,欺人太甚!”
李长风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无数道目光都投向了二楼,投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知道,我才是这和天下钱庄的幕后老板。
我面无表情地向前两步,手扶栏杆,俯视着下方那阴影中的血影卫。
“哦?血刀门的贺礼,倒是别致。”
我目光冰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隔空对着那钉在牌匾上的血刀令,轻轻一划!
一道离火剑气,凌空射出,将血刀令斩为两截!
上半截刀身连同刀柄“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断口处光滑如镜。
那阴影中的血影卫,兜帽下的身躯似乎微微一震。
“回去告诉你们门主。”
“他这份‘厚礼’,我江小白收下了。”
“至于这利息……我会亲自上门,连本带利,向他讨还。”
“滚。”
最后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那血影卫如遭雷击,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他一言不发,踉跄着离开了朱雀大街。
未等我下令,李长风已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人群中一片骚动!
“快走快走!血刀门盯上了!”
“这钱庄开不长了……”
“我的票据!算了算了,小命要紧……”
“漕帮的兄弟,对不住了,这真气……我们改日再存吧……”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
几个胆子稍大的,也匆匆挤到柜台前,要求取回刚刚存入的真气晶石。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和天下”门前,转眼间变得门可罗雀。
杜清远气得跳脚:“这帮没骨气的!血刀门一句话就吓成这样!”
杜红菱也气得直跺脚,“这是要彻底掐断我们的根基啊!”
我望着四散的人群,嘴角露出一道冷酷的笑意。
“根基?”我指了指他们,“错!我们和天下真气钱庄的目标客户,从来就不是这些江湖武者!”
杜清远不解,“那是谁?”
我淡淡开口:“血刀门徒!”
我转身,不再看楼下的萧条。
“清远,把地上那半截‘贺礼’收好,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
“老吕,牌子脏了,擦干净。该做什么,照做。”
吕龟年嘴角咧笑,“江小哥,可以挂牌了吗?”
“挂牌!”我点点头,提一口真气,将声音传遍朱雀大街的每个角落:
“从即日起,所有血刀门欠债武者,无论过往所欠朝廷真气几何,皆可至我‘和天下’申请‘归正贷’!免息!”
“欠朝廷百钧真气者,贷一百一!”
“欠千钧者,贷一千一!\"
“多出的这一成,是‘和天下’赠予归正者的安身立命之本!我江小白,替你们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