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正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幽州城。
当天中午,“归正贷”的做成了醒目的牌子,挂在了钱庄门口。
杜清远打量着牌子,惊得目瞪口呆。
“姐夫哥!你这是要把血刀门徒欠朝廷的债,全背到咱们自己身上?”
他担忧道:“那他们要是拿了真气跑路,或者赖账怎么办?咱们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什么时候做过赔本买卖?”
目光仿佛穿透了朱雀大街,投向幽州城外的莽莽群山,那里隐藏着血刀门的巢穴!
与其将血刀门的据点一个个拔掉,不如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等剿灭血刀门,抄了他们老窝!我自然从他们身上连本带息,十倍、百倍地收回来!”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现在借出去的,不过是诱饵,是引他们内部分裂、自乱阵脚的钩子!”
杜清远挠了挠头,还是有些担忧:“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咱们要是没能灭掉血刀门呢?”
“若如此,这幽州城,那就没我江小白立足之地了!到时,别说这点真气,就是这钱庄,这身官袍,统统都是累赘!咱们就真的夹起尾巴,灰溜溜地滚出幽州!所以……”
我声音决绝:“没有万一!血刀门,必须灭!也必灭无疑!”
吕龟年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杜红菱更是握紧了拳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
当然,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真正的底气,在我丹田深处那来自不死宗血祭大阵的整整二百万钧精纯真气!
这些真气庞大到难以想象,却又如同烫手山芋,既不能轻易示人,也无法直接变现!
与其让它们在丹田里发霉,不如拿出来当诱饵!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到极点!可惜,这个秘密,只能烂在我自己肚子里。
而且,我跟吕龟年核算过。
血刀门号称两千余众,听起来唬人,但真正核心凶悍的死硬分子,不过百余人。
剩下的大多数底层喽啰、被裹挟的武者,欠债多在十钧到五十钧之间,极少有超过百钧的。
最坏的情况算,所有底层喽啰都来借贷,每人平均按五十钧算,两千人也就十万钧!
再加上给他们的那‘一成安身钱’,最多不过十一二万钧!
用这些真气,就能在血刀门内部埋下无数颗不安分的种子,断掉他们最底层、也最关键的走私网络和耳目!
用敌人的“债”,去击溃敌人的人心!
让他们的根基从内部开始溃烂!一本万利!
我指了指旁边的当铺,里面都是田老爹派来的老伙计,“而且,真正的关键,在于这里!”
杜清远好奇问:“典当?”
吕龟年笑着解释,“明面上收点破烂换真气,暗地里……嘿嘿,收的可就是血刀门内部谁对谁不满、哪个堂口走私了什么东西、甚至谁想‘归正’又不敢明说的……情报了!”
我赞许地看了吕龟年一眼。
这个老搭档,总能最快领会我的意图,并且把事情做到实处。
“老吕,”我又转向吕龟年,“钱庄照常营业!小额存储借贷,能做继续做。”
“归正贷的章程细则,立刻拟出来,三日内,我要贴遍幽州城的大街小巷!”
吕龟年嘿嘿一笑,“马上就办!”
没多久,李长风回来了。
“大人,跟了一路。那厮在城里兜了三个大圈,最后进了城西福源布庄的后门。”
“福源布庄?查过了?”
“查了,明面上做些绸缎生意,实则是阴家洗钱和走私晶石的老窝,外围产业。”李长风语气肯定。
“果然!”我冷笑一声,“蛇鼠一窝罢了,按兵不动。”
现在跟阴家撕破脸毫无意义,反而打草惊蛇。
“眼下要紧的,是准备接招。李兄,最近烦请你坐镇钱庄,务必盯紧。明枪暗箭,都得防着!”
“明白!”李长风抱拳,眼中寒光一闪,“只要他们敢来。”
我望着长街,长舒一口气。
这个钱庄,如同张开的口袋。
就看谁,先按捺不住,一头撞进来了。
……
三日后,“归正贷”的细则贴满了大街小巷。
然而,血刀令的阴影下,一连几日,钱庄门可罗雀。
别说血刀门徒,连寻常小额存储都几乎绝迹。
暗地里的龌龊却不少。
深夜里,总有宵小往大门上泼粪、甩油漆,臭气熏天,污秽不堪。
杜清远带人抓了几次,都是些收了黑钱的地痞混混,问不出幕后指使,只能打断腿丢进大牢。
没什么用,纯粹恶心人!
整个幽州城,无数双眼睛都在等着看“和天下”如何收场。
杜清远急得嘴角起泡:“姐夫哥,这样下去……”
“沉住气。”我打断他,“血刀门内部压制得越狠,底下的怨气积得越深。现在缺的,是第一个敢站出来的口子,缺一个让他们绷不住的契机!”
很快,契机来了。
第六天深夜,李长风派心腹来报:
“大人!抓了三条杂鱼!血刀门外围弟子,摸黑来泼火油放火,被兄弟们当场按住!”
我连夜赶到了和天下。
三个血刀门徒被捆得像粽子,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嘴里却兀自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识相的放了爷!否则,血刀门天天来,烧光你们这破地方!”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嘶吼道。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没有废话,用双蛇佩径直读取了他们的信息。
“张猛,幽州下河郡张家村人,三年前欠税四十钧,畏罪潜逃,加入血刀门‘血狼堂’。”
“王二狗,下河郡王家庄,欠税三十五钧,去年入伙。”
“李四,同郡,欠税二十三钧,今年初入伙。”
我用冰冷的声音,精准地报出他们的姓名、籍贯、欠税额和入伙时间。
三人的咒骂戛然而止,“你怎么知道?”
“我叫江小白。”我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对付血刀门的手段,你们应该听过。”
三人身体猛地一颤,面如死灰。
“江……小……白!”
这三个字在幽州,早已是煞神的代名词!
我竖起两根手指,在摇曳的火光下,如同阎王的催命符。
“现在,你们眼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做我的客户。”
“签‘归正贷’,你们欠朝廷的那点债,我‘和天下’替你们清了!条件只有一个:签下与血刀门断绝关系的声明,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张猛三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替他们还债?还有这种好事?
“第二,做我的敌人。”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我亲自送你们上路,保证干净利落,让你们少受点零碎苦头。选吧!”
生与死,自由与毁灭,如此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三个原本凶悍的亡命徒,此刻抖如筛糠,眼神惊恐地在望着我。
“第一个!大人!我们选归正!我们签!”王二狗最先崩溃,带着哭腔嘶喊出来。
张猛和李四也如梦初醒,拼命点头,生怕晚了一秒那催命的第二根手指就落下来。
“很好。”我对旁边的吕龟年微微颔首。
老吕心领神会,嘿嘿一笑,变戏法似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书:
三份“归正贷”契书、三份“与血刀门断绝关系声明”、外加将他们所欠朝廷债务正式转让给“和天下钱庄”的债权转让契书。
墨是新研的,笔是现成的。
三人几乎是扑过去,手指哆嗦着,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鲜红的手印。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生怕我反悔。
“带下去,好生看着。”我对守卫吩咐。
三人被拖走时,腿都是软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茫然。
天色刚蒙蒙亮。
王碌带着一身寒气,快步走进了钱庄后院。
他恭敬地奉上三份盖着鲜红镇武司大印的“债务缴清文书”。
我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这就是“归正贷”的第一步,合法、合规、具有官府背书的“洗白”。
当吕龟年拿着这三份盖着官印的文书,再次出现三人面前时,张猛等人彻底懵了。
“别急着高兴,”吕龟年笑眯眯地说道,“债是清了,可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真打算回老家种地?”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带着几分迷茫。
种地?估计他们早忘了锄头怎么拿了。
“跟我来,”吕龟年招招手,带着他们穿过钱庄后门,去了隔壁的当铺。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光线昏暗。
吕龟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诱哄,“你们在血刀门待过,知道些东西吧?比如,哪个堂主克扣手下?哪个据点守卫松懈?或者……谁私下里抱怨过门主?甚至,谁手里有门里见不得光的‘私货’?”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些消息,在我们这儿,能换银子!真金白银!够你们安家置业,或者……远走高飞的本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赚点外快?”
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刚脱离死境,洗清了债务,现在居然还有机会赚钱?这简直是天降馅饼!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杜清远凑到我耳边,“姐夫哥,我有个主意!”
“哦?”
杜清远道:“他们吐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值几斤几两,咱们不能光听他们自己吹吧?”
他压低声音道,“之前葬魂谷的那个假血影使张镰,我看他……可以‘再就业’了!让他来评估这些情报的价值,他最懂血刀门里那些弯弯绕绕!”
我赞许地看了杜清远一眼,这小子脑子转得够快。
“主意不错,不过,让他待在暗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绝不能暴露!”
……
当天下午,几名镇武税吏,护送三人离开了幽州城。
与此同时,和天下门口,那张贴满“归正贷”细则的告示栏旁,一张崭新的、墨迹淋漓的大红喜报贴了出来,异常醒目:
【喜报】“归正贷”推行首捷!
截至今日,本钱庄已成功为十位迷途知返之义士办理“归正贷”,助其清偿朝廷旧债,重获新生!朝廷恩典,钱庄助力,前路光明!“归正贷”,助你归正途,安家业!
这张喜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幽州城表面平静的湖面!
“十位?这才几天?”
“真的假的?谁那么大胆子?”
“看!镇武司的文书吏早上真进了和天下!”
“听说……早上有人亲眼看见,有人被镇武司的人护送出城了!”
流言如同野火,瞬间在幽州城各个角落疯狂蔓延开来。
血刀令的森然寒气,似乎被这张喜报,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这并不足够!
而我要做的,就是要在血刀门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一把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盐!
……
值房内。
李长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将一份薄薄的卷宗递到我手中。
“这是初步梳理出来的,关于血刀门在幽州城内残余据点的情报。”
我展开卷宗,里面有一张手绘的幽州城简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几个不起眼的红点:
城南的“老张铁匠铺”、城北的“顺风车马行”、还有西市角落里一间“福来客栈”。
旁边还有蝇头小楷写着人数、领头人姓名、日常活动规律。
葬魂谷虽灭,但这些扎根在幽州城阴影里的毒瘤,依然存在。
“陈岩,三天内,我要名单上的这三个地方,鸡犬不留!尤其是这里……”
我指尖指着福来客栈,“掌柜的是阴家远亲,平日没少给守城卫队塞银子。砍人头时把账本翻出来,当街烧给那些收黑钱的兵痞看!”
“是!”陈岩满目精光,领命而去。
……
当天晚上,子夜刚过。
陈岩和五房的精锐,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目标。
幽州城的三处角落,几乎同时爆发了短暂而激烈的厮杀声。
情报精准,行动迅猛,有心算无心之下,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更快。
……
黎明时分,幽州城东市。
三十七颗头颅,被粗糙的麻绳穿着发髻,高高悬挂在临时搭建的木架之上!
每一颗头颅下方,都用木牌钉着清晰的字迹:“血刀门余孽,伏诛!”
晨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
赶早市的百姓远远看着,无不面色煞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镇武司的税吏面无表情地守在周围,维持着秩序,也昭示着官府的铁腕。
一面,是和天下钱庄门口“重获新生”的大红喜报,承诺着清偿债务、安稳度日的光明前路。
另一面,是东市菜市口高悬的三十七颗头颅,昭示着负隅顽抗、死不改悔的恐怖下场!
生路与死路,洗白与毁灭,被我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所有血刀门徒的面前!
这就是阳谋!堂堂正正,无可破解!
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中,但结局,由我江小白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