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寿春城内的守军骤然杀出,本就乱作一团的楚军被彻底劈成两段。这场围歼战从破晓时分杀到夜幕低垂,肥水两岸尸横遍野。
十一万楚军或战死、或投降,尽数覆灭在肥水之畔。长公主桓苑身中流矢被俘,陈蒨本想以她为质叩关京下,却遭京下督张鸣斩钉截铁地回绝,最终被陈蒨直接用抛石机送还给了楚国。
这场赌上楚国国运的寿春之战,终因长公主桓苑的刚愎自用与指挥失当而一败涂地。
十一万大军尽丧肥水,江防形同虚设,国中精锐为之一空,楚国经此重创,已实实在在走到了亡国的悬崖边上。
建康朝廷为填补江防线上的巨大缺口,只能饮鸩止渴般加重赋税,强征徭役与兵丁。
江南百姓早已不堪重负,田野荒芜间流民四起,各州郡府库空悬如洗,世家豪强则趁此乱世疯狂兼并土地,朝廷的指挥系统正在逐渐失灵。
待到局势稍稍平稳后,吴泽轩与朱凌钰二人便迫不及待地将矛头,对准了在上一场魏、楚大战中,那些有功之臣的身上。
他二人提前与桓鹤沆瀣一气,以嘉奖有功之臣为名假传圣旨,命车骑将军桓吾、牛渚督吴昆和京下督张鸣入宫觐见。
三人毫无防备,俯身跪地谢恩的瞬间,吴泽轩与朱凌钰已如鬼魅般潜至身后。手中本是礼器的笏板此刻却成了索命的利器,随着沉闷的撞击声狠狠凿入他们后脑。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吴昆惊骇地看着两个同僚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鲜血溅了他一脸,而两个罪魁祸首竟像个没事人般,拎起已被血水染红的笏板,朝他一步步走来。
“铲除异己呀,吴都督连这都不懂吗?”
朱凌钰脸上挂着笑,那笑意落在吴昆眼里,却比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还要狰狞诡异。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吴昆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绝望,“大楚都已是风雨飘摇,离亡国不过一步之遥,你们还要这般内斗不休……竟连我们这些从不涉党争、一心忠君报国的臣子,都要赶尽杀绝!”
吴泽轩一脚狠狠踏在他肩上,骨头碎裂的闷响混着吴昆的痛呼炸开。他手中染血的笏板高高扬起,笼盖下来的阴影瞬间罩住吴昆的脸。
“你错了吴都督,我们俩可一直都是忠君报国之臣。正所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满朝的党争……便是我们献给陛下的大礼啊!”
在彻底解决掉所有忠于楚国的臣子后,吴泽轩与朱凌钰二人迅速长江沿线的军政要职,填补上自己人。
陈禹辰被派往京口坐镇,王承祜授命芜湖督,柳言晖则调往牛渚矶屯守……
大楚的门户自此形同虚掩,亡国的倒计时,已在无声中悄然启幕。
……
战后,陈蒨驾临襄阳检阅三州外军,他拜陈文邵为车骑将军,柳言凯与赵储真二人加开府仪同三司。
在犒赏完荆、益、杨三州的外军后,陈蒨一路星夜兼程,紧赶慢赶的才总算在崔绍芸临盆前回到了洛阳。
产殿内忽地传婴儿清亮啼哭,划破了殿外的焦灼与寂静。陈蒨心头一震,不等宫人通传,已大步上前推开殿门。左右宫人忙上前劝阻,却被他挥臂拂开。
他循着那熟悉的气息快步走向深处,终于在帐幔低垂处,望见了面色苍白、气息尚弱的崔绍芸,以及被乳母小心抱在怀中、正发出细碎啼哭的婴孩。
殿内宫人见陈蒨进来,忙不迭叩首行礼,陈蒨略过他们,径直走到正在崔绍芸床边照顾的侍女身侧,轻声问道:
“皇后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皇后无恙,已平安分娩,皇子更是康健。”
陈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榻上,生怕将床上累极了的小丫头给吵醒。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崔绍芸汗湿的鬓发,将那几缕贴在颊边的发丝拢开。
陈蒨顺势在崔绍芸的脸上捏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他才似想起什么一般,压低声对旁边的乳母讲道:
“把孩子抱来给朕瞧瞧。”
乳母听罢不敢耽搁,小心将孩子捧至陈蒨怀中。
看着怀里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陈蒨眉眼瞬间便柔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托着襁褓,指尖轻碰那软乎乎的小脸蛋,生怕力气大了些就碰疼了这可爱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有感知,小嘴无意识地抿了抿,还轻轻哼唧了一声,小手从襁褓里露出来,攥住了他垂落的衣料一角。陈蒨的呼吸骤然放轻。
“朕得嫡嗣,宗祧有继,实乃社稷之幸也!”
他话音刚落,衣摆便被轻轻拽了拽,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力道。陈蒨心头微顿,回眸望去,只见床榻上的崔绍芸已经醒来,她的气息仍显虚弱,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倦意。
“陛下……咱们可是说好了,您要先看芸儿的……”
看着崔绍芸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陈蒨便直接将孩子又塞到了乳母的手里,对她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抱着咱们的皇长子去给宗亲和百官们看看,朕有些私事要和皇后单独讲。”
当宫殿的侍者们将皇长子温柔地抱离产殿之际,陈蒨随即便躺倒在崔绍芸的身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浸在她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香气中。
“我的芸儿好香啊,尤其是今天还多了一种不一样的香味。”
崔绍芸怔了怔,下意识抬手在自己衣襟、发间轻嗅了嗅,过了片刻,她才歪着脑袋,眼底仍带着不解,轻声问道:
“不一样的香味吗……芸儿怎么没有闻到呀。”
陈蒨的脸一点一点挪向崔绍芸胸前,呼吸轻拂过她的衣襟,淡淡回道:
“是奶香味呀,芸儿现在已经变成奶香味的芸儿了!”
“夫君……”崔绍芸耳尖先红,顺着脸颊一路漫到脖颈。
“芸儿……我有一个……嗯……不情之请!”
“夫君但说无妨,只要是夫君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芸儿也会想办法去给你摘!”
“真的吗?”陈蒨瞬间抬头,身子又往前挪了挪,手指轻轻点着他刚刚趴过的位置,声音已是细若蚊蝇。
“芸儿能不能让我尝尝,这是什么味道的?”
崔绍芸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刚褪去绯红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尖都泛着艳色。
“夫君……这……”她指尖轻轻绞着衣襟,半晌才小声补了句,“若是夫君想的话……芸儿没有问题的……”
“芸儿……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夫君,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