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密集,枯枝断裂的脆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倒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我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树干,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咚、咚、咚,像是要冲破肋骨的牢笼。
雾孤狼此刻如同炸毛的野兽,灰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十根爪刃完全弹出,在月光下泛着淬毒般的幽蓝。
“咻!”
又一根银针破空而来,这次瞄准的是雾孤狼的膝窝,他旋身挥爪格挡,金属碰撞迸出几点火星。
暗处的袭击者始终不肯现身,只是不断变换方位,银针时而三连发时而单点狙,将雾孤狼困在原地画地为牢。
“藏头露尾的鼠辈!”雾孤狼突然暴起,身形化作灰色闪电扑向东北角的灌木丛。
我趁机撑起身子,喉间的血腥味呛得咳嗽起来。
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雾孤狼的爪风撕裂了整片灌木,却只惊起几只夜枭。
那道黑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三丈处的树梢上。
“轰!”
雾孤狼脚下的腐叶突然炸开,他借力腾空的瞬间,黑影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
长腿带着千钧之力直取天灵盖,雾孤狼仓皇侧头,鞋底擦着他耳畔划过,带起的风压竟割断了几缕灰发。
黑影落地时顺势转身,口中喷出的烈焰形成完美的扇形火幕,逼得雾孤狼连退七步。
雾孤狼被逼退,黑影没有同他过多的纠缠,而是朝我奔了过来。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上,我愣住了,那是一张红白脸谱。西凉马超的戏曲造型在暗夜中格外刺目,可那双眼睛却莫名熟悉。
“马超...”我刚开口就被剧痛打断,咳出一口血沫。
“阿杰,是我!”来人一把扯下脸谱,那棱角分明的俊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带来的是无尽的熟悉感。
王兵的笑容依然带着市井的痞气,可眼里的锋芒已不再是那个街头斗殴的少年。
“兵哥!”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有王兵在的地方,总能令我感到安心。
我死死攥住他的衣服袖口,布料摩擦掌心的触感如此真实,泪水混着血水在下巴汇聚,滴在我战术靴的钢头上。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但确实是真真实实的王兵。
“阿杰,看来你当兵了,也没什么变化嘛。”王兵用袖口胡乱抹着我脸上的血,“被整得很狼狈啊,看来还是得跟着我混!”
话音未落,雾孤狼的嘶吼已迫近耳边。
王兵转身的瞬间,我注意到他后腰别着的甩棍——还是当初上学时用的那根。
“看哥给你报仇!”他冲刺的姿态和当年冲向杨建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踏出的每一步都暗合八卦方位。
雾孤狼的双爪交叉斩出,王兵举棍格挡的动作干净利落,可我们都低估了那些爪刃的锋利程度。
“咔嚓!”
陪伴王兵多年的甩棍断成四截,最长的那段在王兵手里颤巍巍地支棱着。
“看来还是不够硬啊。”他苦笑着掂了掂残棍:“老伙计,这次真的要退休了。”
说罢,王兵突然发力将断棍掷向雾孤狼面门,趁对方闪避时拽起我就跑。
“五方技。”雾孤狼的声音阴冷如毒蛇吐信,“肖院长的手笔…这藏区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我猜,雾孤狼应该是把王兵也当成了争夺银丝羽甲的势力。
当雾孤狼的爪尖距离王兵后心只剩三寸时,王兵突然刹住脚步。
这个急停让追击者猝不及防,王兵转身时嘴角的冷笑让我想起他以前打赢胜仗才会露出的神情。
“砰!”
闷响如重锤击鼓,雾孤狼像断线风筝般横飞出去,接连撞上棵碗口粗的桦树才止住去势。
月光下,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保持着冲拳姿势,迈开弓步,右拳直直挥出,拳峰上蒸腾着白色的气浪。
“大头!”我惊呼出声。
这家伙,一段时间不见,又壮了不少。
大头裸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裤子被肌肉撑得几乎爆线,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再不见当年的懵懂,只剩下猛兽般的凶光。
雾孤狼缓缓直起身子的动作像极了一具复活的古尸,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吐出的那口血痰落在腐叶上,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伤到他。
“一个个的,不懂得先来后到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
尖锐的犬齿咬得咯咯作响,我甚至看到有碎牙的粉末从他嘴角簌簌落下。
王兵皱着眉,却是一脸疑惑:“什么先来后到?”
大头双拳对撞的闷响如同两块花岗岩相击,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蚯蚓:“不管了,先干死他再问个明白。”
“大头...”我撑着王兵的肩膀勉强站稳,肋间的伤让每次呼吸都像吞刀片,“死了还怎么问啊。”
这话引得王兵噗嗤一笑,我则是苦笑着,看来他们都没变啊。
雾孤狼的爪子突然指向我,指甲暴涨三寸:“我的目标只有他!”
随即他扫视着王兵和大头,“两位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他的舌头舔过爪尖,“等我拿到东西了,再和你们算!”
王兵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向前迈出半步,碾碎了一根枯枝:“什么叫没别的事?”他的声音轻得可怕,“老陈的死怎么算?你算得明白吗?”
山林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雾孤狼歪头的角度让颈椎骨节凸出皮肤,像一串丑陋的念珠。
片刻后,他忽然拍着额头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整片树林的夜枭:“哈哈哈...”那笑声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顿悟,“原来是你们啊!”
他的爪子划过腰侧被大头打伤的地方:“也难怪,我早该想到的...”眼神在我们三人之间来回扫视,“居然是你们三个小崽子。”
大头的拳峰已经攥得发白,发出“咔咔”的响声。
“别急嘛...”雾孤狼的灰白长发无风自动,“马上就送你们去见他!”
雾孤狼最后一个“见”字还在林间回荡,他的身影却已如同被月光溶解般消失不见。四周的空气中只余下一缕灰白发丝缓缓飘落,化作一撮灰烬。
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将自己隐蔽起来,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突施冷箭。
那天他们围剿老陈的时候,亦是如此。
只不过,这次被围剿的人,换成了他!
王兵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他微微侧头,在我耳边低语道:“阿杰,还能动吗?”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会打起来,我们可顾不了你了。”
我咧开染血的嘴角,这个笑容扯动了脸颊的伤口,温热的血珠顺着下巴滑落:“兵哥,我现在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也是半个高手。”
下一秒,两道灼热的视线同时钉在我身上。
王兵和大头用着一种不相信的眼神打量着我。
“诶!”我猛地松开扶着王兵的手,作战靴重重踏在腐叶堆上。
这个动作牵动了肋骨的伤,剧痛让眼前闪过一片雪花,但我硬是站稳了身子:“你俩什么意思?少看不起人了,老子真的行的!”
王兵突然笑了,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
刹那间,我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雾孤狼的爪尖已经触到了我的迷彩服领口。
“砰!”
王兵的势大力沉的一脚带着破空声从我耳畔掠过,这一脚逼得雾孤狼爪刃偏移三寸,在我肩头划开一道浅痕。
“呸!”
王兵突然扭头吐出一枚银针。
我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是嘴放针的。
这倒是川剧里的手段,口中藏针,天杀的,他嘴里到底藏了多少根针,那岂不是一个行走的机关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