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
眼前之人,正是张明。
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掌心能感受到风衣下紧绷的肌肉。
“你来这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故意用欢快的语气掩饰内心的警惕,“走,我做东,今晚不醉不归!”
虽然我们在淬火连只相处了短短三个月,但形势上还是要做足。
我搭着他的肩就要往楼梯口走,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他的手指像铁钳般冰冷有力。
“少杰。”张明的嗓音突然变得低沉,“我就是你在省城的接头人。”
我的脚步戛然而止。
夜风卷着远处霓虹的喧嚣掠过天台,吹散了我们之间的空气。
我慢慢转身,找了块水泥台坐下,从内袋摸出包软烟,自己叼上一根,又递了一根给张明,张明没有接,这小子在部队里的时候就不抽烟。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曳,映照出我微微发抖的手指。
“没想到这么快。”我深吸一口,让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个圈,“更没想到会是你。”
张明蹲下身与我平视,月光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冽的反光:“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里这么有名。”他扯了扯嘴角,“虽然在边防连就看出来你不简单,但调查结果还是让我吃惊。”
我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看着它被风吹散:“明,咱们也算有些交情,就别绕弯子了。”
张明突然挠头的动作让我恍惚看到当年那个新兵蛋子。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恢复了锐利:“真没劲,你现在才二十岁,怎么老成得像四十?连叙旧都不让?”
我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倒是真心实意。
但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张明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沉到谷底。
“下连队后我被提干,现在在公安做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公式化,“组织考虑到我们有共同经历,派我来对接。这样更容易建立信任。”
烟灰无声地落在水泥地上。我盯着那点猩红,突然开口:“大勇他们牺牲了,你知道吗?”
张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子弹击中,显然他事先不知道。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拳头狠狠砸在围墙的铁栏杆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怎么会?”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把烟头碾灭在掌心,灼热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当我讲完整个经过,张明的第二拳已经让栏杆变了形。
鲜血顺着他的指节滴落,在月光下黑得发亮,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群畜生!”他的咒骂混着血腥味飘散在夜风里。
当他再次转向我时,眼中已经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冷静:“这次行动目标是'鸦'组织。他们研发的新型毒品'嗨丸',你应该听说过。”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烫伤。何止听说过?那些扭曲的面孔、癫狂的嘶吼,至今还在我噩梦里徘徊。
“他们先以县城作实验,县城流通的是残次品,他们叫A货。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上瘾快,依赖性强!”
张明从风衣内袋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几颗蓝色药丸,“S货已经出现在省城,上瘾性更强,但神奇的是——”
他晃了晃袋子,“这次的这些药品几乎没副作用,甚至能让使用者精力充沛,有点回春丸的意思。”
我盯着那些蓝色的小东西,胃里泛起一阵酸水,他们就是用这种东西来控制人,也难怪,很符合他们的作风。
“省城六联帮应该就是他们的白手套。”张明的声音突然靠近,“组织要你打入六联帮内部,替我们查明这些东西的缘由,销毁!”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明,你这话说得我都不想去了。万一我也染上这玩意儿...”
“这是命令。”张明打断我,语气突然变得陌生。
我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我不按你们说的走呢?”
“那就对不住了,少杰。”
下一秒,冰冷的枪口已经抵上我的胸口。
我慢慢抬眼,看着这个曾经同吃一锅饭的战友。他的眼神让我想起淬火连的射击训练——专注、冷酷、毫无感情。
“拒绝参与的话,你知道的太多了。”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保险栓打开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刺耳。
“不要让我难做。”
“这就是上面的意思?”我忽然笑了,笑得胸腔发疼。
原来我从来都只是一枚棋子,从边防连开始,我就已经是行动的一环了,每一步都在别人的棋盘上。
就算我没有加入行动,还会有其他人加入,只是我比较符合他们的要求罢了,必要时,随时可以牺牲。
张明看着我,眼神坚定地说道:“少杰,我还是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你对鸦的恨,应该远大于我。”
“好一个大局为重。”我苦笑着,不由得将枪口往下推了推:“我明白了。”
枪管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漫长的三秒后,张明突然收枪入套,又变回那个会挠头的新兵:“省城见。”
“省城见。”我机械地回应。
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我手中的烟只剩最后一口。
我猛地一吸,看着烟叶全部燃烧殆尽,让辛辣的烟雾充满口腔,没有过肺,我将烟全部吐向夜空。
灰白的烟丝散开,在风中扭曲变形,像极了我被命运玩弄的人生。
下一秒,手机再次震动,那个陌生号码发来新消息:
「忘记告诉你,所有短信阅后即删。另:有人上来了。」
我拇指一划删除信息,耳廓微动,捕捉到楼梯间传来两重错落的脚步声。
闪身躲进水箱后的阴影处,耳朵动了动,是两个人。
我侧过身观察,九哥那张油腻的脸很快出现在天台入口。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马仔,脖子上纹着蜘蛛网刺青。
“操他妈的龙媛!”九哥一脚踹向墙壁,回音在夜空里炸开,“居然让老子下不来面子,老子对她百般示好,这婊子连正眼都不瞧!”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透明小袋,里面装着淡粉色粉末,递给了那个马仔,“把这个下到她酒里,今晚老子要让她跪着求我!”
月光下,那包粉末泛着诡异的珠光。不是常见的蓝色嗨丸,应该是迷药或者催情药之类的东西。
我眯起眼睛,指节捏得发白——给过你活路不要,那就别怪我了。
当马仔接过药包转身时,我故意踩响一块松动的地砖。
“九哥,这么着急走?”我慢悠悠从阴影里踱出。
九哥猛地回头,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两下:“是你?!”他眼神阴鸷地扫视四周,“你听到多少?”
我掏了掏耳朵:“从'操他妈的龙媛'开始?”
“那只能怪你命不好了!”九哥突然从后腰抽出把蝴蝶刀,刀锋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蜘蛛纹马仔也抄起地上一根生锈的钢管,在掌心敲得梆梆响。
我反而笑了。
老头说,普通人我能对付二三十个,今天就先拿他们两个练练手,正好憋着一肚子邪火,这种打人不用负责的好事,上哪找。
“来。”我张开双臂,勾了勾手指。
九哥一个箭步冲来,蝴蝶刀直取咽喉。
我侧身让过刀锋,右手如铁钳般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左掌运劲拍在他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九哥像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水箱。
马仔的钢管带着风声横扫而来。
我矮身避过,一记扫堂腿踢在马仔胫骨上。
没想到这家伙抗打击能力不错,只是踉跄两步又扑上来。
我再次运劲,一掌拍出。马仔腾空飞起三米远,“哗啦”砸碎一堆空酒瓶。
九哥眼见不妙,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楼梯口逃。
我脚尖点地,踏风步施展到极致,身影如鬼魅般截住去路。
我站在楼梯口,两手各抓着门的一边,用力一合,楼梯口的门“砰”地一声闭合。
“急着去哪啊九哥?”我转动脖颈发出咔咔声响,阴影中露出森白牙齿,“夜还长着呢,我们慢慢玩!”